贼得厚赏,直忌,且怒铭不告。铭惧,乃廉得其所泄禁中秘语奏之,尽发王越交
通不法事,帝始疏直。
十七年秋,命直偕越往宣府御敌。敌退,直请班师。不许,徙镇大同,而尽
召将吏还,独留直、越。直既久镇不得还,宠日衰。给事御史交章奏其苛扰,请
仍罢西厂。阁臣万安亦力言之。而大同巡抚郭镗复言直与总兵许宁不和,恐误边
事。帝乃调直南京御马监,罢西厂不复设。中外欣然。寻又以言官言,降直奉御,
而褫逐其党王越、戴缙、吴绶等。陈钺已致仕,不问。韦瑛后坐他事诛,人皆快
之,然直竟良死。缙由御史不数年至南京工部尚书。越、钺颇以材进。缙无他能,
工侧媚而已。
西厂废,尚铭遂专东厂事。闻京师有富室,辄以事罗织,得重贿乃已。卖官
鬻爵,无所不至。帝寻觉之,谪充南京净军,籍其家,辇送内府,数日不尽。而
陈准代为东厂。准素善怀恩,既代铭,诫诸校尉曰:“有大逆,告我。非是,若
勿预也。”都人安之。
梁芳者,宪宗朝内侍也。贪黩谀佞,与韦兴比。而谄万贵妃,日进美珠珍宝
悦妃意。其党钱能、韦眷、王敬等,争假采办名,出监大镇。帝以妃故,不问也。
妖人李孜省、僧继晓皆由芳进,共为奸利。取中旨授官,累数千人,名传奉官,
有白衣躐至太常卿者。陕西巡抚郑时论芳被黜,陕民哭送之。帝闻颇悔,斥传奉
官十人,系六人狱,诏自后传旨授官者俱覆奏,然不罪芳也。刑部员外郎林俊以
劾芳及继晓下狱。久之,帝视内帑,见累朝金七窖俱尽,谓芳及韦兴曰:“糜费
帑藏,实由汝二人。”兴不敢对。芳曰:“建显灵宫及诸祠庙,为陛下祈万年福
耳。”帝不怿曰:“吾不汝瑕,后之人将与汝计矣”。芳大惧,遂说贵妃劝帝废
太子,而立兴王。会泰山累震,占者言应在东朝。帝惧,乃止。孝宗立,谪芳居
南京,寻下狱,兴亦斥退。正德初,群阉复荐兴司香太和山,兼分守湖广行都司
地方。尚书刘大夏、给事中周玺、御史曹来旬谏,不听。兴遂复用,而芳卒废以
死。
钱能,芳党也。宪宗时,郑忠镇贵州,韦朗镇辽东,能镇云南,并恣纵,而
能尤横。贵州巡抚陈宣劾忠,因请尽撤诸镇监,帝不允。而云南巡按御史郭阳顾
上疏誉能,请留之云南。旧制,安南贡道出广西,后请改由云南,弗许也。能诈
言安南捕盗兵入境,请遣指挥使郭景往谕其王,诏从之。能遂令景以玉带、彩缯、
犬马遗王,绐其贡使改道云南。边吏格之不得入,乃去。复遣景与指挥卢安等索
宝货于干崖、孟密诸土司,至逼淫曩罕弄女孙,许为奏授宣抚。逾三年,事发。
诏巡抚都御史王恕廉之,捕景,景赴井死。再遣刑部郎中锺蕃往按,事皆实。帝
宥能,而致其党九人于法。指挥姜和、李祥不就逮,能复上疏为二人求宥,帝曲
从之。巡按御史甄希贤复劾能杖守矿千户一人死,亦不罪。召归,安置南京。复
夤缘得南京守备。时恕为南京参赞尚书,能心惮恕不敢肆。久之卒。
韦眷、王敬亦芳党。眷为广东市舶太监,纵贾人通诸番,聚珍宝甚富。请以
广南均徭户六十隶市舶。布政使彭韶争之,诏给其半。眷又诬奏布政使陈选,被
逮道卒,自是,人莫敢逆眷者。弘治初,眷因结蔡用妄举李父贵冒纪太后族,降
左少监,撤回京。事详《纪太后传》。
王敬好左道,信妖人王臣。使南方,挟臣同行。伪为诏,括书画、古玩,聚
白金十万余两。至苏州,召诸生使录妖书,且辱之。诸生大哗。巡抚王恕以闻。
东厂尚铭亦发其事。诏斩臣,而黜敬充孝陵卫净军。
何鼎,余杭人,一名文鼎,性忠直。弘治初,为长随,上疏请革传奉官,为
侪辈所忌。寿宁侯张鹤龄兄弟出入宫禁,尝侍内庭宴。帝如厕,鹤龄倚酒戴帝冠,
鼎心怒。他日鹤龄复窥御帷,鼎持大瓜欲击之,奏言:“二张大不敬,无人臣礼。
”皇后激帝怒,下鼎锦衣狱。问主使,鼎曰:“有。”问为谁,曰:“孔子、孟
子也。”给事中庞泮、御史吴山及尚书周经、主事李昆、进士吴宗周先后论救,
帝以后故,俱不纳。后竟使太监李广杖杀鼎。帝追思之,赐祭勒其文于碑。是时,
中官多守法,奉诏出镇者,福建邓原、浙江麦秀、河南蓝忠、宣府刘清,皆谦洁
爱民。兵部上其事,赐敕旌励。又有司礼太监萧敬者,历事英宗、宪宗,谙习典
故,善鼓琴。帝尝语刘大夏曰:“萧敬朕所顾问,然未尝假以权也。”独李广、
蒋琮得帝宠任,后二人俱败,而敬至世宗朝,年九十余始卒。
李广,孝宗时太监也。以符箓祷祀蛊帝,因为奸弊,矫旨授传奉官,如成化
间故事,四方争纳贿赂。又擅夺畿内民田,专盐利巨万。起大第,引玉泉山水,
前后绕之。给事叶绅、御史张缙等交章论劾,帝不问。十一年,广劝帝建毓秀亭
于万岁山。亭成,幼公主殇,未几,清宁宫灾。日者言广建亭犯岁忌,太皇太后
恚曰:“今日李广,明日李广,果然祸及矣。”广惧自杀。帝疑广有异书,使使
即其家索之,得赂籍以进,多文武大臣名,馈黄白米各千百石。帝惊曰:“广食
几何,乃受米如许。”左右曰:“隐语耳,黄者金,白者银也。”帝怒,下法司
究治。诸交结广者,走寿宁侯张鹤龄求解,乃寝勿治。广初死时,司设监太监为
请祠额葬祭,及是以大学士刘健等言,罢给祠额,犹赐祭。
蒋琮,大兴人。孝宗时,守备南京。沿江芦场,旧隶三厂。成化初,江浦县
田多沉于江,而濒江生沙洲六,民请耕之,以补沉江田额。洲与芦场近,又瓦屑
坝废地及石城门外湖地,故不隶三厂。太监黄赐为守备时,受奸民献,俱指为芦
场,尽收其利。民已失业,而岁额租课仍责偿之民。孝宗立,县民相率醖于朝,
下南京御史姜绾等覆按。弘治二年,绾等劾琮与民争利,且用揭帖抗诏旨。琮条
辨绾疏,而泛及御史刘恺、方岳等及南京诸司违法事。给事中韩重因星变请斥琮
及太监郭镛等,以弭天怒,未报。而太监陈祖生复奏户部主事卢锦、给事中方向
私种南京后湖田事。后湖者,洪武时置黄册库其中,令主事、给事中各一人守之,
百司不得至。岁久湖塞,锦、向于湖滩稍种蔬伐苇,给公用,故为祖生所奏。事
下南京法司。适郭镛奉使两广,道南京,往观焉。御史纮等因劾镛擅游禁地。镛
怒,归醖于帝,言府尹杨守随勘锦、向失出,御史不劾奏,独绳内臣。帝乃遣
太监何穆、大理寺少卿杨谧再勘后湖田,并覆绾、琮讦奏事。
明年,奏上,褫锦职,谪守随、向以下官有差。又勘琮不当受献地,私嘱勘
官,所讦事皆诬,绾等劾琮亦多不实,并宜逮治。诏逮绾等。御史伊宏、给事中
陈璚等皆言不宜以一内臣而置御史十人于狱,不听。绾等镌级调外,而宥琮不
问。时刘吉窃柄,素恶南京御史劾己,故兴此狱。尚书王恕、李敏,给事中赵竑,
御史张宾先后言琮、绾同罪异罚,失平,亦不纳。琮由是益无忌。久之,广洋卫
指挥石文通奏琮僣侈杀人,掘聚宝山伤皇陵气,及殴杀商人诸罪。琮竟免死,充
孝陵净军。
刘瑾,兴平人。本谈氏子,依中官刘姓者以进,冒其姓。孝宗时,坐法当死,
得免。已,得侍武宗东宫。武宗即位,掌钟鼓司,与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
丘聚、谷大用、张永并以旧恩得幸,人号“八虎”,而瑾尤狡狠。尝慕王振之为
人,日进鹰犬、歌舞、角�之戏,导帝微行。帝大欢乐之,渐信用瑾,进内官监,
总督团营。孝宗遗诏罢中官监枪及各城门监局,瑾皆格不行,而劝帝令内臣镇守
者各贡万金。又奏置皇庄,渐增至三百余所,畿内大扰。
外廷知八人诱帝游宴,大学士刘健、谢迁、李东阳骤谏,不听。尚书张升,
给事中陶谐、胡煜、杨一瑛、张襘,御史王涣、赵佑,南京给事御史李光翰、
陆昆等,交章论谏,亦不听。五官监候杨源以星变陈言,帝意颇动。健、迁等复
连疏请诛瑾,户部尚书韩文率诸大臣继之。帝不得已,使司礼太监陈宽、李荣、
王岳至阁,议遣瑾等居南京。三反,健等执不可。尚书许进曰:“过激将有变。”
健不从。王岳者,素謇直,与太监范亨、徐智心嫉八人,具以健等语告帝,且言
阁臣议是。健等方约文及诸九卿诘朝伏阙面争,而吏部尚书焦芳驰白瑾。瑾大惧,
夜率永成等伏帝前环泣。帝心动,瑾因曰:“害奴等者王岳。岳结阁臣欲制上出
入,故先去所忌耳。且鹰犬何损万几。若司礼监得人,左班官安敢如是。”帝大
怒,立命瑾掌司礼监,永成掌东厂,大用掌西厂,而夜收岳及亨、智充南京净军。
旦日诸臣入朝,将伏阙,知事已变,于是健、东阳皆求去。帝独留东阳,而令焦
芳入阁,追杀岳、亨于途,箠智折臂。时正德元年十月也。
瑾既得志,遂以事革韩文职,而杖责请留健、迁者给事中吕翀、刘郤及南京
给事中戴铣等六人,御史薄彦徽等十五人。守备南京武靖伯赵承庆、府尹陆珩、
尚书林瀚,皆以传翀、郤疏得罪,珩、瀚勒致仕,削承庆半禄。南京副都御史陈
寿,御史陈琳、王良臣,主事王守仁,复以救铣等谪杖有差。瑾势日益张,毛举
官僚细过,散布校尉,远近侦伺,使人救过不赡。因颛擅威福,悉遣党阉分镇各
边。叙大同功,迁擢官校至一千五百六十余人,又传旨授锦衣官数百员。《通鉴
纂要》成,瑾诬诸翰林纂修官誊写不谨,皆被谴,而命文华殿书办官张骏等改誊,
超拜官秩。骏由光禄卿擢礼部尚书,他授京卿者数人,装潢匠役悉授官。创用枷
法,给事中吉时,御史王时中,郎中刘绎、张玮,尚宝卿顾璿,副使姚祥,参议
吴廷举等,并摭小过,枷濒死,始释而戍之。其余枷死者无数。锦衣狱徽纆相
属。恶锦衣佥事牟斌善视狱囚,杖而锢之。府丞周玺、五官监候杨源杖至死。源
初以皇变陈言,罪瑾者也。瑾每奏事,必侦帝为戏弄时。帝厌之。亟麾去曰:“
吾用若何事,乃溷我!”自此遂专决,不复白。
二年三月,瑾召群臣跪金水桥南,宣示奸党,大臣则大学士刘健、谢迁,尚
书则韩文、杨守随、张敷华、林瀚,部曹则郎中李梦阳,主事王守仁、王纶、孙
磐、黄昭,词臣则检讨刘瑞,言路则给事中汤礼敬、陈霆、徐昂、陶谐、刘郤、
艾洪、吕翀、任惠、李光翰、戴铣、徐蕃、牧相、徐暹、张良弼、葛嵩、赵士贤,
御史陈琳、贡安甫、史良佐、曹闵、王弘、任诺、李熙、王蕃、葛浩、陆昆、张
鸣凤、萧乾元、姚学礼、黄昭道、蒋钦、薄彦徽、潘镗、王良臣、赵佑、何天衢、
徐珏、杨璋、熊卓、朱廷声、刘玉等,皆海内号忠直者也。又令六科寅入酉出,
使不得息,以困苦之。令文臣毋辄予封诰,痛绳文吏。宁王宸濠图不轨,赂瑾求
复护卫,瑾予之,濠反谋遂成。瑾不学,每批答章奏,皆持归私第,与妹婿礼部
司务孙聪、华亭大猾张文冕相参决,辞率鄙冗,焦芳为润色之,东阳頫首而已。
当是时,瑾权擅天下,威福任情。有罪人溺水死,乃坐御史匡翼之罪。尝求
学士吴俨贿,不得,又听都御史刘宇谗,怒御史杨南金,乃以大计外吏奏中,落
二人职。授播州土司杨斌为四川按察使。令奴婿闾洁督山东学政。公侯勋戚以下,
莫敢钧礼,每私谒,相率跪拜。章奏先具红揭投瑾,号红本,然后上通政司,号
白本,皆称刘太监而不名。都察院奏谳误名瑾,瑾怒詈之,都御史屠滽率属跪
谢乃已。遣使察核边仓,都御史周南、张鼐、马中锡、汤全、刘宪,布政以下官
孙禄、冒政、方矩、华福、金献民、刘逊、郭绪、张翼,郎中刘绎、王荩等,并
以赦前罪,下狱追补边粟,宪至瘐死。又察盐课,杖巡盐御史王润,逮前运使甯
举、杨奇等。察内甲字库,谪尚书王佐以下百七十三人。复创罚米法,尝忤瑾者,
皆擿发输边。故尚书雍泰、马文升、刘大夏、韩文、许进,都御史杨一清、李进、
王忠,侍郎张缙,给事中赵士贤,任良弼,御史张津,陈顺、乔恕、聂贤、曹来
旬等数十人悉破家,死者系其妻孥。
其年夏,御道有匿名书诋瑾所行事,瑾矫旨召百官跪奉天门下。瑾立门左诘
责,日暮收五品以下官尽下狱。明日,大学士李东阳申救,瑾亦微闻此书乃内臣
所为,始释诸臣。而主事何釴、顺天推官周臣、进士陆伸已暍死。是日酷暑,
太监李荣以冰瓜啖群臣,瑾恶之。太监黄伟愤甚,谓诸臣曰:“书所言皆为国为
民事,挺身自承,虽死不失为好男子,奈何枉累他人。”瑾怒,即日勒荣闲住,
而逐伟南京。时东厂、西厂缉事人四出,道路惶惧。瑾复立内行厂,尤酷烈,中
人以微法,无得全者。又悉逐京师客佣,令寡妇尽嫁,丧不葬者焚之,辇下汹汹
几致乱。都给事中许天锡欲劾瑾,惧弗克,怀疏自缢。
瑾故急贿,凡入觐、出使官皆有厚献。给事中周钥勘事归,以无金自杀。其
党张彩曰:“今天下所馈遗公者,非必皆私财,往往贷京师,而归则以库金偿。
公奈何敛怨贻患。”瑾然之。会御史欧阳云等十余人以故事入赂,瑾皆举发致罪。
乃遣给事、御史十四人分道盘察,有司争厚敛以补帑。所遣人率阿瑾意,专务搏
击,劾尚书顾佐、侣钟、韩文以下数十人。浙江盐运使杨奇逋课死,至鬻其女孙。
而给事中安奎、潘希曾,御史赵时中、阮吉、张彧、刘子厉,以无重劾下狱。奎、
彧枷且死,李东阳疏救,始释为民。希曾等亦皆杖斥,忤意者谪斥有差。又矫旨
籍故都御史钱钺、礼部侍郎黄景、尚书秦纮家。凡瑾所逮捕,一家犯,邻里皆坐,
或瞰河居者,以河外居民坐之。屡起大狱,冤号遍道路。《孝宗实录》成,翰林
预纂修者当迁秩,瑾恶翰林官素不下己,调侍讲吴一鹏等十六人南京六部。
是时,内阁焦芳、刘宇,吏部尚书张彩,兵部尚书曹元,锦衣卫指挥杨玉、
石文义,皆为瑾腹心。变更旧制,令天下巡抚入京受敕,输瑾赂。延绥巡抚刘宇
不至,逮下狱。宣府巡抚陆完后至,几得罪,既赂,乃令试职视事。都指挥以下
求迁者,瑾第书片纸曰“某授某官”,兵部即奉行,不敢复奏。边将失律,赂入,
即不问,有反升擢者。又遣其党丈边塞屯地,诛求苛刻。边军不堪,焚公廨,守
臣谕之始定。给事中高淓丈沧州,所劾治六十一人,至劾其父高铨以媚瑾。又
以谢迁故,令余姚入毋授京官。以占城国使人亚刘谋逆狱,裁江西乡试额五十名,
仍禁授京秩如余姚,以焦芳恶彭华故也。瑾又自增陕西乡试额至百名,亦为芳增
河南额至九十五名,以优其乡士。其年,帝大赦,瑾峻刑自如。刑部尚书刘璟无
所弹劾,瑾诟之。璟惧,劾其属王尚宾等三人,乃喜。给事中郗夔核榆林功,惧
失瑾意,自缢死。给事中屈铨、祭酒王云凤请编瑾行事,著为律令。
五年四月,安化王寘鐇反,檄数瑾罪。瑾始惧,匿其檄,而起都御史杨一
清、太监张永为总督,讨之。初,与瑾同为八虎者,当瑾专政时,有所请多不应,
永成、大用等皆怨瑾。又欲逐永,永以谲免。及永出师还,欲因诛瑾,一清为画
策,永意遂决。瑾好招致术士,有俞日明者,妄言瑾从孙二汉当大贵。兵仗局太
监孙和数遗以甲仗,两广镇监潘午、蔡昭又为造弓弩,瑾皆藏于家。永捷疏至,
将以八月十五日献俘,瑾使缓其期。永虑有变,遂先期入,献俘毕,帝置酒劳永,
瑾等皆侍。及夜,瑾退,永出寘鐇檄,因奏瑾不法十七事。帝已被酒,俯首曰:
“瑾负我。”永曰:“此不可缓。”永成等亦助之。遂执瑾,系于菜厂,分遣官
校封其内外私第。次日晏朝后,帝出永奏示内阁,降瑾奉御,谪居凤阳。帝亲籍
其家,得伪玺一,穿宫牌五百及衣甲、弓弩、哀衣、玉带诸违禁物。又所常持扇,
内藏利匕首二。始大怒曰:“奴果反。”趣付狱。狱具,诏磔于市,枭其首,榜
狱词处决图示天下。族人、逆党皆伏诛。张彩狱毙,磔其尸。阁臣焦芳、刘宇、
曹元而下,尚书毕亨、朱恩等,共六十余人,皆降谪。已,廷臣奏瑾所变法,吏
部二十四事,户部三十余事,兵部十八事,工部十三事,诏悉厘正如旧制。
张永,保定新城人。正德初,总神机营,与瑾为党。已而恶其所为,瑾亦觉
其不附己也,言于帝,将黜之南京。永知之,直趋帝前,诉瑾陷己。帝召瑾与质,
方争辩,永辄奋拳殴瑾。帝令谷大用等置酒为解,由是二人益不合。及寘鐇反,
命永及右都御史杨一清往讨。帝戎服送之东华门,赐关防、金瓜、钢斧以行,宠
遇甚盛。瑾亦忌之,而帝方永,不能间也。师出,寘鐇已擒,永遂率五百骑抚
定余党。还次灵州,与一清言,欲奏瑾不法事。一清曰:“彼在上左右,公言能
必入乎?不如以计诛之。”因为永画策,永大喜,语详一清传。是时,瑾兄都督
同知景祥死,京师籍籍谓瑾将以八月十五日俟百官送葬,因作乱。适永捷疏至,
将以是日献俘,瑾使缓其期,欲俟事成并擒永。或以告永,永先期入献俘,是夜
遂奏诛瑾。
于是英国公张懋、兵部尚书王敞等,奏永辑宁中外,两建奇勋,遂封永兄富
为泰安伯、弟容为安定伯。涿州男子王豸尝刺龙形及“人王”字于足,永以为妖
人,擒之。兵部尚书何鉴乞加永封,下廷臣议。永欲身自封侯,引刘永诚、郑和
故事风廷臣,内阁以非制格之。永意沮,乃辞免恩泽。吏部尚书杨一清言宜听永
让,以成其贤,事竟已。久之,坐库官盗库银事,闲住。九年,北边有警,命永
督宣府、大同、延绥军御之,寇退乃还。
宁王宸濠反,帝南征,永率边兵二千先行。时王守仁已擒宸濠,槛车北上。
永以帝意遮守仁,欲纵宸濠于鄱阳湖,俟帝至与战。守仁不可,至杭州诣永。永
拒不见,守仁叱门者径入,大呼曰:“我王守仁也,来与公议国家事,何拒我!”
永为气慑。守仁因言江西荼毒已极,王师至,乱将不测。永大悟,乃曰:“群小
在侧,永来,欲保护圣躬耳,非欲攘功也。”因指江上槛车曰:“此宜归我。”
守仁曰:“我何用此。”即付永,而与永偕还江西。时太监张忠等已从大江至南
昌,方穷治逆党,见永至,大沮。永留数旬,促忠同归,江西赖以安。忠等屡谗
守仁,亦赖永营解获免。武宗崩,永督九门防变。世宗立,御史萧淮奏谷大用、
丘聚辈蛊惑先帝,党恶为奸,并及永。诏永闲住。已而淮复劾永在江西不法事,
再降永奉御,司香孝陵,然永在江西,实非有不法也。嘉靖八年,大学士杨一清
等言,永功大,不可泯,乃起永掌御用监,提督团营。未几卒。
谷大用者,瑾掌司礼监时提督西厂,分遣官校远出侦事。江西南康民吴登显
等,五月五日为竞渡,诬以擅造龙舟,籍其家,天下皆重足屏息。建鹰房草场于
安州,夺民田无数。瑾诛,大用辞西厂。未几,帝复欲用之,大学士李东阳力谏
乃止。六年,刘六、刘七反,命大用总督军务,偕伏羌伯毛锐、兵部侍郎陆完讨
之。大用驻临清,召边将许泰、郤永、江彬、刘晖等入内地,听调遣。久之无功,
会贼过镇江狼山,遇飓风舟覆,陆完兵至歼之,遂封大用弟大亮为永清伯。而先
是平寘鐇时,其兄大宽已封高平伯矣,义子冒升赏者,不可胜纪。世宗立,以
迎立功赐金币。给事中阎闳极论之,寻降奉御,居南京。已,召守康陵。嘉靖十
年籍其家。
魏彬,当瑾时,总三千营。瑾诛,代掌司礼监。其年,叙宁夏功,封弟英镇
安伯,马永成兄山亦封平凉伯。世宗立,彬不自安,为英辞伯爵。诏改都督同知,
世袭锦衣指挥使。给事中杨秉义、徐景嵩、吴严皆言彬附和逆瑾,结姻江彬,宜
置极典。帝宥不问。已而御史复论之,始令闲住。
张忠,霸州人。正德时御马太监,与司礼张雄、东厂张锐并侍豹房用事,时
号三张,性皆凶悖。忠利大盗张茂财,结为弟,引入豹房,侍帝蹴鞠。而雄至怨
其父不爱己致自宫,拒不见。同侪劝之,乃垂帘杖其父,然后相抱泣,其无人理
如此。锐以捕妖言功,加禄至一百二十石。每缉事,先令逻卒诱人为奸,乃捕之,
得贿则释,往往以危法中人。三人并交通宸濠,受臧贤、钱宁等贿,以助成其叛。
宁王反,忠劝帝亲征。其遮王守仁捷,欲纵宸濠鄱阳,待帝自战,皆忠之谋也。
是时,又有吴经者,尤亲暱。帝南征,Uww.uansh经先至扬州。尝夜半燃炬通衢,遍
入寡妇、处女家,掠以出,号哭震远近,许以金赎,贫者多自经。先是,又有刘
允者,以正德十年奉敕往迎乌斯藏僧,所赍金宝以百余万计。廷臣交章谏,不听。
允至成都,治装几余,费又数十万,公私匮竭。既至,为番人所袭。允走免,将
士死者数百人,尽亡其所赍。及归,武宗已崩,世宗用御史王钧等言,张忠、吴
经发孝陵卫充军,张雄、张锐下都察院鞫治、允亦得罪。
世宗习见正德时宦侍之祸,即位后御近侍甚严,有罪挞之至死,或陈尸示戒。
张佐、鲍忠,麦福、黄锦辈,虽由兴邸旧人掌司礼监,督东厂,然皆谨饬不敢大
肆。帝又尽撤天下镇守内臣及典京营仓场者,终四十余年不复设,故内臣之势,
惟嘉靖朝少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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