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元年,泽言天下军官,部皆有帖黄籍,用以黜陟,锦衣独无,于是置籍
如诸卫。锦衣千户刘瓒等,诏书黜汰,复求还官,司礼中官萧敬请补监局工匠千
五百人,泽皆持不可,帝并从之。帝将授外戚蒋泰等五人为锦衣,泽争,不纳。
在部多所执持。会御史史道以讦杨廷和下狱,泽复劾道。帝因谕言官,惟大
奸及机密事专疏奏,余只具公疏,毋挟私中伤善类。诏下,给事御史交章劾泽阻
言路,坏祖宗法。帝乃从吏部言,停前谕。泽不自安,累疏乞休。言者复交劾之,
乃加少保,赐敕乘传归。锦衣百户王邦奇憾泽尝抑己,上书言哈密失国,由泽赂
番求和所致,语侵杨廷和、陈九畴等。张璁、桂萼方疾廷和,遂逮九畴廷讯,戍
边。泽复夺官为民,家居郁郁以卒。
总制尚书唐龙言:“泽孝友廉直,先后讨平群盗,功在盟府。陛下起之田间,
俾掌邦政。泽孜孜奉国,复为谗言构罢。今殁已五年,所遗二妾,衣食不给。请
核泽往劳,复官加恤,以作忠臣之气。”不从。隆庆初,复官,谥襄毅。
毛伯温,字汝厉,吉水人。祖超,广西知府。伯温登正德三年进士,授绍兴
府推官。擢御史,巡按福建、河南。世宗即位,中官张锐、张忠等论死,其党萧
敬、韦霦阴缓之。伯温请并诛敬、霦,中官为屏气。嘉靖初,迁大理寺丞。擢右
佥都御史,巡抚宁夏。李福达狱起,坐为大理时失入,褫职归。用荐起故官,抚
山西,移顺天,皆未赴。改理院事,进左副都御史。为赵府宗人祐椋所讦,解官
候勘。已,复褫职。
十五年冬,皇嗣生,将颁诏外国。礼部尚书夏言以安南久失朝贡,不当遣使,
请讨之。遂起伯温右都御史,与咸宁侯仇鸾治兵待命。以父丧辞,不许。明年五
月至京,上方略六事。会安南世孙黎宁遣陪臣郑惟僚等诉莫登庸弑逆,请兴师复
仇。帝疑其不实,命暂缓师,敕两广、云南守臣勘报,而命伯温协理院事。御史
何维柏请听伯温终制,不许。伯温引疾不出,至禫除始起视事。其冬迁工部尚
书。十七年春,黔国公沐朝辅等以登庸降表至,请宥罪许贡。先是,云南巡抚汪
文盛奏登庸闻发兵进讨,遣使潜觇。帝已敕遵前诏进兵,文盛又纳安南降人武文
渊策,具言登庸可破状,复传檄安南令奉表献地。及是,下朝辅奏付廷议,佥言
不可许。乃改伯温兵部尚书兼右都御史,克期启行。帝以用兵事重,无必讨意,
特欲威服之。而兵部尚书张瓒无所画,视帝意为可否。朝论多主不当兴师,顾不
敢显谏。制下数月,两广总督侍郎张经以用兵方略上,且言须兵三十万,饷百六
十万石。钦州知州林希元则极言登庸易取,请即日出师。瓒不敢决,复请廷议。
议上无成策,帝不怿,让瓒,师复止。命伯温仍协理院事。
明年二月,帝幸承天。诏伯温总督宣、大、山西军务。俄选宫僚,加兼太子
宾客。大同所辖镇边、镇川、弘赐、镇河、镇虏五堡,相距二百余里,极边近贼
帐。自巡抚张文锦以筑堡致乱,后无敢议修者。伯温曰:“变所由生,以任用匪
人,非建议谬也。”卒营之。募军三千防守,给以闲田,永除其赋。边防赖焉。
录功,加太子少保。
是时登庸惧讨,数上表乞降。帝亦欲因抚之,遣侍郎黄绾招谕。绾多所要求,
帝怒,罢绾。再下廷议,咸言当讨,帝从之。闰七月命伯温、鸾南征。文武三品
以下不用命者,许军令从事。伯温等至广西,会总督张经,总兵官安远侯柳珣,
参政翁万达、张岳等议,征两广、福建、湖广狼土官兵凡十二万五千余人,分三
哨,自凭祥、龙峒、思陵州入,而以奇兵二为声援。檄云南巡抚汪文盛帅兵驻莲
花滩,亦分三道进。部署已定,会鸾有罪召还,即以珣代。十九年秋,伯温等进
驻南宁。檄安南臣民,谕以天朝兴灭继绝之义,罪止登庸父子,举郡县降者以其
地授之。悬重购购登庸父子,而宣谕登庸籍土地、人民纳款,即如诏书宥罪。登
庸大惧,遣使诣万达乞降,词甚哀。万达送之伯温所。伯温承制许之,宣天子恩
威,纳其图籍,并所还钦州四峒地。权令还国听命。驰疏以闻,帝大悦。诏改安
南国为安南都统使司,以登庸为都统使,世袭,置十三宣抚司,令自署置。伯温
受命岁余,不发一矢,而安南定,由帝本不欲用兵故也。论功,加太子太保。
二十一年正月还朝,复理院事。边关数有警,伯温请筑京师外城。帝已报可,
给事中刘养直言,庙工方兴,物力难继,乃命暂止。其年十月,张瓒卒,伯温代
为兵部。瓒贪黩,在部八年,戎备尽堕。伯温会廷臣议上防边二十四事,军令一
新。言官建议,请核实新军、京军及内府力士、匠役,以裕国储。伯温因上冗滥
当革者二十余条,凡锦衣、腾骧诸卫,御马、内官、尚膳诸监,素为中贵盘踞者,
尽在革中。帝称善,立命清汰。宿弊颇厘,而左右近习多不悦。
二十三年秋,顺天巡抚朱方以防秋毕请撤客兵。未几,寇大入,直逼畿辅。
帝震怒,并械总督翟鹏遣戍,毙方杖下。御史舒汀言,方止议撤蓟兵,而并撤宣、
大,则伯温与职方郎韩最也。帝遂削伯温籍,杖最八十,戍极边。伯温归,疽发
背卒。穆宗立,复官,赐恤。天启初,追谥襄懋。
伯温气宇沉毅,饮啖兼十人。临事决机,不动声色。安南之役,万达、岳策
为多。伯温力荐于朝,二人遂得任用。
汪文盛,字希周,崇阳人。正德六年进士。授饶州推官。有顾嵩者,挟刃入
淮王祐棨府,被执,诬文盛使刺王。下狱讯治,久之得白,还官。事详《淮王传》
。入为兵部主事,偕同官谏武宗南巡,杖阙下。嘉靖初,历福州知府,迁浙江、
陕西副使,皆督学校。擢云南按察使。
十五年冬,廷议将讨安南。以文盛才,就拜右佥都御史,巡抚其地。黔国公
沐朝辅幼,兵事一决于文盛。副使鲍象贤言剿不如抚,文盛然之。会闻莫登庸已
篡位,安南旧臣不服,多据地构兵。有武文渊者,据宣光,以所部万人降。献进
兵地图,且言旧臣阮仁莲、黎景瑂等皆分据一方与登庸抗,天兵至,号召国中
义士,诸方并起,登庸可擒也。文盛以闻。授文渊四品章服,子弟给冠带。文盛
又招安南旁近诸国助讨,皆听命。乃奏言:“老挝地广兵众,可使当一面。八百、
车里、孟艮多兵象,可备征调。酋长俱未袭职,乞免其保勘,先授以官,彼必鼓
勇为用。”帝悉从之。文盛乃檄安南所部以土地归者,仍故职,并谕登庸归命。
攻破镇守营,方瀛救之失利。登庸部众多来附,文盛列营树栅莲花滩处之。莲花
滩者,蒙自县地,当交、广水陆冲,为安南腹里。登庸益惧,请降,愿修贡,因
言黎宁阮氏子,所持印亦伪。文盛以闻,朝议不许。既而毛伯温至南宁,受登庸
降如文盛议,安南遂定。是役也,功成于伯温,然伐谋制胜,文盛功为多。及论
功,伯温及两广镇巡官俱进秩,而文盛止赉银币。奸人唐弼请开大理银矿,帝许
之。文盛斥其妄,下之吏。召为大理卿。九庙灾,道病,自陈疏少缓,令致仕。
卒,赐恤如制。
从子宗伊,字子衡,为文盛后。嘉靖十七年进士。除浮梁知县,累官兵部郎
中。杨继盛劾严嵩及其孙鹄冒功事,宗伊议不挠。忤嵩,自免归。隆庆初,起南
京吏部郎中,历应天府尹。裁诸司供亿,岁省民财万计。万历初,进南京大理卿。
三迁户部尚书总督仓场,致仕,卒。天启初,追谥恭惠。
鲍象贤,歙人。由进士授御史,历云南副使。毛伯温檄文盛会师,以象贤领
中哨。屡迁右副都御史,巡抚陕西,代石简抚云南。初,元江土舍那鉴杀知府那
宪以叛,布政使徐樾往招降被杀。简攻之未克,坐樾事罢,而象贤代之。乃
集士、汉兵七万以讨,鉴惧,仰药死,择那氏后立之。迁兵部右侍郎,总督两广
军务。贼魁徐铨等纠倭横海上,檄副使汪柏等击斩之。广西贼黄父将等扰庆远,
捣其巢,大获。予象贤一子官。入佐南京兵部。被劾,回籍听勘。家居十年,起
太仆卿。复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山东。召拜兵部左侍郎。年老引去。隆庆初卒。
翁万达,字仁夫,揭阳人。嘉靖五年进士。授户部主事。再迁郎中,出为梧
州知府。咸宁侯仇鸾镇两广,纵部卒为虐。万达缚其尤横者,杖之。阅四年,声
绩大著。会朝议将讨安南,擢万达广西副使,专办安南事。万达请于总督张经曰:
“莫登庸大言‘中国不能正土官弑逆罪,安能问我’。今凭祥州土舍李寰弑其土
官珍,思恩府土目卢回煽九司乱,龙州土舍赵楷杀从子燧、�爰,又结田州人韦
应杀燧弟宝,断藤峡瑶侯公丁负固。此曹同恶共济,一旦约为内应,我且不自保。
先擒此数人问罪,安南易下耳。”经曰:“然,惟君之所为。”于是诛寰、应,
擒回,招还九司,诱杀楷,佯系讼公丁者绐公丁,执诸坐。以两军破平其巢。又
议割四峒属南宁,降峒豪黄贤相。登庸始惧。迁浙江右参政。经以征安南非万达
不可,奏留之,乃命以参政莅广西。已而毛伯温集兵进剿,万达上书伯温,言:
“揖让而告成功,上策也。慑之以不敢不从,中策也。芟夷绝灭,终为下策。”
伯温然之。会获安南谍者丁南杰,万达解其缚,厚遇,遣之去,怵以天朝兵威。
登庸大惧,乃诣伯温乞降。是役也,万达功最,赏不逾常格。然帝知其能,迁四
川按察使。历陕西左、右布政使。
二十三年,擢右副都御史,巡抚陕西。寻进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代翟
鹏总督宣、大、山西、保定军务。劾罢宣府总兵官郤永、副总兵姜奭,荐何卿、
赵卿、沈希仪。赵卿遂代永。万达谨侦候,明赏罚。每当防秋,发卒乘障,阴遣
卒倾朱于油,察离次者朱其处。卒归辄缚,毋敢复离次者。严杀降禁,违辄抵死。
得降人,抚之如所亲,以是益知敌情。寇数万骑犯大同中路,入铁裹门,故总兵
官张达力战却之。又犯鹁鸽谷,参将张凤、诸生王邦直等战死。万达与总兵官周
尚文备阳和,而遣骑四出邀击,颇有斩获。寇登山,见官兵大集,乃引去。事闻,
赐敕奖赉。屡疏请修筑边墙,议自大同东路阳和口至宣府西阳河,须帑银二十九
万。帝已许之,兵部挠其议,以大同旧有二边,不当复于边内筑墙。帝不听。乃
自大同东路天城、阳和、开山口诸处为墙百二十八里,堡七,墩台百五十四;宣
府西路西阳河、洗马林、张家口诸处为墙六十四里,敌台十。斩崖削坡五十里。
工五十余日成。进右都御史。发代府宗室充灼等叛谋,进左都御史。
已,会宣、大、山西镇巡官议上边防修守事宜,其略曰:
山西起保德州黄河岸,历偏头,抵老营二百五十四里。大同西路起丫角山,
历中北二路,东抵东阳河镇口台六百四十七里。宣府起西阳河,历中北二路,东
抵永宁四海冶千二十三里。凡千九百二十四里,皆逼巨寇,险在外,所谓极边也。
山西老营堡转南而东,历宁武、雁门,至平刑关八百里。又转南而东,历龙泉、
倒马、紫荆之吴王口、插箭岭、浮图峪,至沿河口千七十余里。又东北,历高崖、
白羊,至居庸关一百八十余里。凡二千五十余里,皆峻山层冈,险在内,所谓次
边也。外边,大同最难守,次宣府,次山西之偏、老。大同最难守者,北路。宣
府最难守者,西路。山西偏关以西百五十里,恃河为险;偏关以东百有四里,略
与大同西路等。内边,紫荆、宁武、雁门为要,次则居庸、倒马、龙泉、平刑。
迩年寇犯山西,必自大同;犯紫荆,必自宣府。
先年山西防秋,止守外边偏、老一带,岁发班军六千人备御,大同仍置兵,
宁、雁为声援。比弃极冲,守次边,非守要之意。宣府亦专备西、中二路,而北
路空虚。且连年三镇防秋,征调辽、陕兵马,糜粮赏不訾,恐难持久。并守之议,
实为善经。外边四时皆防,城堡兵各有分地,冬春徂夏,不必参错征发。若泥往
事临时调遣,近者数十里,远者百余里,首尾不相应。万一如往年溃墙而入,越
关而南,京师震骇,方始征调,何益事机?摆边之兵,未可遽罢。
《易》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设”之云者,筑垣乘障、资人力之谓也。
山川之险,险与彼共。垣堑之险,险为我专。百人之堡,非千人不能攻,以有垣
堑可凭也。修边之役,必当再举。夫定规画,度工费,二者修边之事;慎防秋,
并兵力,重责成,量征调,实边堡,明出塞,计供亿,节财用,八者守边之事。
因条十事上之,帝悉报许。乃请帑银六十万两,修大同西路、宣府东路边墙,
凡八百里。工成,予一子官。
万达精心计,善钩校,墙堞近远,濠堑深广,曲尽其宜。寇乃不敢轻犯。墙
内戍者得以暇耕牧,边费亦日省。初,客兵防秋,岁帑金一百五十余万,添发且
数十万,其后减省几半。又议掣山西兵并力守大同,巡抚孙继鲁沮之。帝为逮继
鲁,悉纳万达言。
万达更事久,帝深倚之,所请无不从,独言俺答贡事与帝意左。先是,二十
一年,俺答阿不孩使石天爵等款镇远堡求贡。言小王子等九部牧青山,艳中国缣
帛,入掠止人畜,所得寡,且不能无亡失,故令天爵输诚。朝议不纳。天爵等复
至,巡抚龙大有执之。大有进一官,将吏悉迁擢,磔天爵于市。寇怒,大入,屠
村堡,信使绝五年。会玉林卫百户杨威为所掠,威诡能定贡市,遂释还。俺答阿
不孩复遣使款大同左卫塞,边帅家丁董宝等狃天爵前事,复杀之,以首功报。万
达言:“北敌,弘治前岁入贡,疆场稍宁。自虞台岭之战覆我师,渐轻中国,侵
犯四十余年。石天爵之事,臣尝痛边臣失计。今复通款,即不许,当善相谕遣。
诱而杀之,此何理也?请亟诛宝等,榜塞上,明告以朝廷德意,解其蓄怨构兵之
谋。”帝不听。未几,俺答阿不孩复奉印信番文,欲诣边陈款。万达为奏曰:
“今届秋,彼可一逞。乃屡被杀戮,犹请贡不已者,缘入犯则利在部落,获贡则
利归其长。处之克当,边患可弭。若臣等封疆臣,贡亦备,不贡亦备,不缘此懈
也。”兵部尚书陈经等言敌难信,请敕边臣诘实,责万达十日内回奏。万达还其
使,与约。至期,使者不至。万达虑帝督过,以使者去无可究为辞。已而使狎至,
牢拒之,好言慰答而已。俺答以通好,散处其众,不设备,亦不杀哨卒。顷之,
复至,词益恭。万达又为奏曰:“敌恳恳求贡,去而复来。今宣、大兴版筑,正
当羁縻,使无扰。请限以地、以人、以时。悉听,即许之贡;不听,则曲在彼,
即拒绝之。”帝责其渎奏,卒不许。盖是时曾铣有复套之议,夏言主之,故力绌
贡议,且以复套事行诸边臣议之。万达议曰:
河套本中国故壤。成祖三犁王庭,残其部落,舍黄河,卫东胜。后又撤东胜
以就延绥,套地遂沦失。然正统、弘治间,我未守,彼亦未取。乃因循画地守,
捐天险,失沃野之利。弘治前,我犹岁搜套,后乃任彼出入,盘据其中,畜牧生
养。譬之为家,成业久矣,欲一举复之,毋乃不易乎!提军深入,山川之险易,
途径之迂直,水草之有无,皆未熟知。我马出塞三日已疲,彼骑一呼可集。我军
数万众,缓行持重则备益固,疾行趋利则辎重在后。即得小利,归师尚艰。倘失
向导,全军殆矣。彼迁徙远近靡常。一战之后,彼或保聚,或佯遁,笳角时动,
壁垒相持,已离复合,终不渡河。我军于此,战耶,退耶,两相守耶?数万众出
塞,亦必数万众援之,又以骁将通粮道,是皆至难而不可任者也。
夫驰击者彼所长,守险者我所便。弓矢利驰击,火器利守险。舍火器守险,
与之驰击于黄沙白草间,大非计。议者欲整六万众,为三岁期。春夏马瘦,彼弱,
我利于征;秋冬马肥,彼强,我利于守。春搜套,秋守边,三举彼必远遁,我乃
拒河守。夫马肥瘦,我与敌共之。即彼弱,然坐以待,惧其扰击我,及彼强,又
惧其报复我。且六万之众,千里袭人,一举失利,议论蜂起,乌能待三?即三举
三胜,彼败而守,终不渡河,版筑亦无日。
议者见近时捣巢,恒获首功,昔年城大同五堡,寇不深竞,以为套易复。然
捣巢,因其近塞,乘不备,胜则倏归,举足南向即家门。复套,则深入其地,后
援不继,事势异也。往城诸边,近我土,彼原不以为利。套,自其四时驻牧地,
肯晏然已乎?事体异也。曰伺彼出套,据河守,先亟筑渡口垣墙,以次移置边堡。
彼控弦十余万,岂有空套出。筑垣二千余里,岂不日可成?堡非百数十不相联络,
堡兵非千人不可居,而游徼瞭望者不与,当三十万众不止也。况循边距河,动
辄千里,一岁食糜亿万。自内输边,自边输河,飞挽之艰不可不深虑。若令彼有
其隙,我乘其敝,从而图之,未尝不可。今塞下喘息未定,边卒疮痍未起,横挑
强寇以事非常,愚所不解也。
议上,不省。
其后,俺答与小王子隙。小王子欲寇辽东,俺答以其谋告,请与中国夹攻以
立信。万达不敢闻。使者再至,为言于朝,帝不许。二十七年三月,万达又言诸
部求贡不遂,惭且愤,声言大举犯边,乞令边臣得便宜从事。帝怒,切责之,通
贡议乃绝。其年八月,俺答犯大同不克,退攻五堡,官军战弥陀山却之。趋山西,
复败还。逾月,犯宣府,大掠永宁、隆庆、怀来,军民死者数万。万达坐停俸二
级。俄录弥陀山功,还其俸。俺答将复寇宣府,总兵官赵卿怯,万达奏以周尚文
代。未至,寇犯滴水崖,指挥董抃、江瀚、唐臣、张淮等战死,遂南下驻隆庆石
河营,分游骑东掠。游击王钥、大同游击袁正却之,寇移而南。会尚文万骑至,
参将田琦骑千余与合,连战曹家庄、斩四首,搴其旗,寇据险不退。万达督参将
姜应熊等驰赴,顺风鼓噪,扬沙蔽天。寇惊曰:“翁太师至矣!”是夜东去。诸
将追击,连败之。帝侦万达督战状,大喜,立进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寻召理
部事。以父忧归。
明年秋,大同失事,督抚郭宗皋、陈耀被逮,诏起万达代宗皋。万达方病疽,
庐墓间,疏请终制。未达,而俺答犯都城。兵部尚书丁汝夔得罪,遂即以万达代
之。万达家岭南,距京师八千里,倍道行四十日抵近京。时寇氛炽,帝日夕彳奚
万达至。迟之,以问严嵩。嵩故不悦万达,言寇患在肘腋,诸臣观望,非君召不
俟驾之义。帝遂用王邦瑞于兵部。不数日,万达至,具疏自明。帝责其欺慢,念
守制,姑夺职,听别用。仇鸾时为大将军,宠方盛,衔宿怨,谗言构于帝。万达
遂失眷,降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经略紫荆诸关。三十年二月,京察,自陈
乞终制。帝疑其避事,免归。濒行疏谢,Uw.ansh.复摘讹字为不敬,斥为民。明年十月,
兵部尚书赵锦以附仇鸾戍边,复起万达代之。未闻命卒,年五十五。
万达事亲孝。父殁,负土成坟。好谈性命之学,与欧阳德、罗洪先、唐顺之、
王畿、魏良政善。通古今,操笔顷刻万言。为人刚介坦直,勇于任事,履艰危,
意气弥厉。临阵尝身先士卒,尤善御将士,得其死力。嘉靖中,边臣行事适机宜、
建言中肯窾者,万达称首。隆庆中,追谥襄毅。
赞曰:杨一清、王琼俱负才略,著绩边陲,有人伦鉴,锄奸定难因以成功。
亦俱任智数。然琼,其权谲之尤欤!彭泽望甚伟,顾处置哈密,抑何舛也。毛伯
温能任翁万达、张岳,以成安南之功,不失为持重将。万达饬边备,整军实,其
争复套,知彼知己,尤深识远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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