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罗遥失笑:「当兵和做菜皆是下品,你还是不要想这些好。」
「什麽?为什麽?」白清瞳惊异。
迦罗遥道:「从军与当士兵是不一样的。军中最苦是士兵,冲锋陷阵的也是他们。可是你身分与他们不一样。你要做的不仅是一名士兵,还要做一名武将。至於做菜……」他笑了笑,道:「那是下人们的活计,你怎麽能往那里想。」
白清瞳沈默不语。
迦罗遥见他好像不太高兴,想到他特意做了鸡蛋羹来,自己说那些话似乎不妥,忙又道:「这是你第一次做吗?」
白清瞳闷闷地点了点头。
迦罗遥眼睛一亮:「你第一个拿来给我品尝?」
白清瞳又点了点头。
迦罗遥十分高兴,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真的很好吃。以後……」以後再做给我吃好不好?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白清瞳便抽出手,低声道:「以後我不会再做了,王爷放心。」说完拿过那空碗,低头道:「我先出去了。不打搅王爷了。」
迦罗遥看著他垂头丧气地走出书房,不知他这是怎麽了,决定晚膳的时候好好哄哄他。
在迦罗遥心中,做菜也许可以是兴趣,但做厨子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下等工作,与他和白清瞳这等身分是不沾边的,因此也没放在心上。
白清瞳耷拉著脑袋走出书房,望著手中的空碗,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锐,总有一天我要自由自在的飞,抛开这一切,让所有人都找不到我!哈哈!
──那你以後打算做什麽?
──去学画,要不就去学做菜。哈哈,你觉得哪个好?
──……童,我记得你好像是色盲吧……
──混蛋!你怎麽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不起,我道歉!为表歉意,你做的第一道菜我一定第一个品尝!
──呵呵,这还差不多!呐,锐,我们说定了啊!到时候你可别反悔!
──绝不反悔!不过……你不必笑得那麽阴险吧……
脑海中似乎回荡著一段对话。可是是他和谁说的?怎麽想不起来了?
那个叫「锐」的人到底是谁?
不是迦罗遥!不是迦罗遥!
白清瞳痛苦地抱住头,慢慢蜷缩起身体,蹲在屋檐下。
他以为那个人就在身边,一直在自己身边,他以为那个人是迦罗遥,是从小收留他的靖王爷。可是不是!不是──
那麽是谁?是谁?为什麽我会忘记他?
白清瞳被这种似是而非的记忆弄得有些魂不守舍。而且他果然再没有去过後厨房。
随著时间的临近,年关终於到了。
因为祭军之後这支军队就要开赴边关,所以规模十分庞大,共有五万之众。祭祀的场所在京城郊外的凤鸣谷。那里不仅是皇家的猎场,也是京畿附近驻军的训练演兵之所。
祭祀时间定在十二月二十日的吉时,所以迦罗遥提前一天便带著白清瞳等人来到凤鸣谷的驻地。行宫自然是皇帝的住所,但迦罗遥作为摄政王,也下榻在此,住在凝泉宫里。
白清瞳穿著侍卫的衣服,路上一直跟在高虎身後一起护卫迦罗遥的安全。
迦罗遥途中几次偷偷掀开车帘,望著白清瞳一本正经端坐在马背上的身姿,心里暗暗微笑。
子荷见了王爷那样子,忍不住笑道:「王爷,您若是不放心,不妨把白公子叫到马车里来守卫您。」
迦罗遥放下车帘,敲了他脑门一记:「胡闹!」
子荷缩了缩肩膀,忍住笑意道:「王爷,您别总把白公子当孩子。这几日他认真得很,连高总管都夸他能干。侍卫那点规矩他早跟高虎练得熟了,您莫要担心。」
迦罗遥摇了摇头,微笑道:「你不懂。」说著又忍不住挑开车帘,寻觅白清瞳的身影。
其实他只是喜欢看少年那严肃认真的样子,喜欢看他年少俊美的脸庞散发出的那种勃勃生机,尤其是端坐马背上的英姿。
虽然曾经落马重伤,但白清瞳好似全然没有受到影响,背脊挺得笔直,双手稳稳握著缰绳,修长健美的双腿夹著马腹,随著马波浪般的颠簸而韵动著身体,十分优雅从容。
迦罗遥微微眯了双眸,看得痴迷,几乎忘记子荷的存在。
到了凤鸣谷的行宫,子荷推著迦罗遥下了马车。白清瞳与高虎跟随在他身後,进了凝泉宫。
这还是白清瞳第一次踏进皇家行宫,说不好奇是假的。他左右张望,觉得不愧是皇家宫宇,虽然只是比王府的建筑物顶梁更高些、设计更宽敞些,但感觉却大大不同,整体上升了一个层次,皇家的威严与高贵全摆在那里。
殿内燃著舒心的宫香,装饰整洁素雅,通风透亮。迦罗遥进了殿还没坐稳,便有宫侍来报,说皇帝来了。
小皇帝的玉辇比他们早到了一个时辰。按说应该是迦罗遥去参见他,可是小皇帝等不及,听说皇叔到了,便腿快地跑了过来。
迦罗宇气宇轩昂地踏进凝泉宫,一眼看见皇叔坐在那里,兴冲冲地奔过去。
「皇叔!」
「微臣参见陛下。」迦罗遥腿脚不便,只是坐在轮椅上行礼。
「皇叔快免礼。」小皇帝一离开皇宫便神清气爽,想到这几天在这里祭典,耳边没有那些老头子们罗嗦,当真说不出的快活。
「皇叔,朕知道您最喜欢这凝泉宫,所以让他们一切都保持老样子,专门留给您的。」
「多谢陛下。」迦罗遥微笑道。他确实有三、四年没有来过这里了。一来他不打猎,二来为了避嫌,自圣祖齐威帝时留下的京畿驻军的军事演习,他也不参与。
自入了年关,迦罗宇有半个多月没有见到迦罗遥了,此时见他十分高兴,挨著他坐下,道:「这次祭军还是朕登基以来第一次,朕心里还真有些紧张。不过有皇叔在朕就安心了。」
「陛下不必紧张。礼部已经将一切安排好了,陛下只要按照规制来即可。」
「皇叔放心,那些规矩朕早就记熟了。」
「陛下天资聪慧,过目不忘,自然是没问题的。」
「嘿嘿,皇叔过奖过奖。」
白清瞳站在他们身後,听著小皇帝和迦罗遥对话,觉得这小皇帝还真是罗嗦,怎麽也看不出什麽皇帝天威,倒像个还没断奶的小屁孩。
小皇帝和迦罗遥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话,也没啥重点。白清瞳一身侍卫打扮,和高虎等人站在一旁,他也没看出来。
小皇帝直在这里耗了大半个时辰,甚至要留下用晚膳。白清瞳腿都站直了,好在迦罗遥婉拒了皇帝,让他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早上祭典,这才不舍怏怏地走了。
晚膳极为简便清淡。祭典之前不能吃肉,还要焚香沐浴什麽的,白清瞳也不懂,只跟著迦罗遥吃素,嘴巴里觉得有些无味。
迦罗遥安慰道:「这几天在谷里不能食肉,你就忍著点吧,回去再补。」
「你也太小瞧我了。吃素有益身体健康,还能补充维生素,健康食品啊。」
迦罗遥奇道:「维生素是什麽?」
「是……」白清瞳突然哑口无言。
维生素是什麽?啊啊,是什麽来著?
白清瞳抓耳挠腮地想了半晌,竟想不起自己怎麽会冒出这麽个词汇来,不禁也有些莫名。
迦罗遥见他那样子,也不以为意,执筷敲了敲他的碗,笑道:「想不起就算了,赶紧用膳,晚上还要早点休息呢。」
「哦。」
白清瞳应声闷头吃饭,心里却还在琢磨自己刚才说的话。
这维生素究竟是啥玩意?为什麽就是想不起了呢?
唉唉,算了,总之是好东西,一定要好好补充才是。
晚上白清瞳睡在偏殿,并未与高虎等同行侍卫一起住在下人房。
骑了一天的马,他也甚是疲惫,大腿内侧的肌肤也被磨得生疼,因此上床就睡著了。谁知还没睡够,刚过卯时就被子墨从床上拽了起来。
「这麽早……」他揉著眼睛有些没醒过盹来。外面天还黑压压的,看著就困。
「不早了,王爷比您早起了一个时辰,已经沐浴更衣过了。大典吉时举行,没多少时间了,公子你快起来。」
白清瞳忙从床上跳下来,用温水洗了脸,由子墨服侍著穿戴好侍卫的行头,匆匆赶出了门外。
迦罗遥早已安排好让他一切都跟著高虎。高虎自然不敢怠慢,让他贴身服侍王爷。
也亏得迦罗遥身体不便,坐行都需要轮椅,身边必须有两个人跟著,w.uuknshum 所以白清瞳得以与子荷一起跟在迦罗遥的身後,近距离参与了祭军的全过程。
祭军的前奏给白清瞳的印象是无聊、冗长、折磨人。
那些繁文缛节和繁琐的礼仪祭告让白清瞳忍受得快发疯。而且看著迦罗遥反复从轮椅上下来随著皇上及一干大臣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拜天拜地,就觉得莫名心疼。
如果迦罗遥是个正常人他倒不会如此,毕竟大家都是这麽做的,皇帝也不例外。只是迦罗遥身形单薄,体有残疾,行动不便,从轮椅上上下下委实辛苦,稍微有点同情心的人都会不忍。
不过白清瞳也没办法,只能秉著一位合格侍卫的精神服侍在侧。但是让他奇怪的是,迦罗遥的双腿今日好像有些奇怪。在厚重肃穆的礼服下,他的腿上似乎绑著又或穿著什麽,硬邦邦的极重,每次扶他下轮椅都能感觉到,双腿也不似往日那般疲软无力。
他很快就知道了原因是什麽。
祭军的前半部分确实枯燥无聊,如其它祭祀一般沈闷肃穆。但是後半段却是完完全全的军事洗礼,其气势之宏大,让白清瞳震撼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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