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行？</p>
送到哪，先说清楚！</p>
扬州，那是谢家大本营，将谢文送回扬州，对谢文来说，肯定最安全。</p>
长安，那是大唐中枢所在，谢三郎如今有是天下副帅，如果把谢文送到长安去，倒是方便这位谢家四代第一人在他三叔麾下效力。</p>
洛阳，那是两军交战的战场所在，如果是要把谢文送到那里，具体的，可就不好说了……</p>
至于黄泉路……</p>
那是谢文自己的态度！</p>
若按照段子光所说，将谢文当做“投名状”送给安禄山，仅仅谢文主仆两人，自然难是三千平原军的对手，却也要以死相博，宁可被“送上黄泉路”，谢文也不愿失手被擒，被安禄山一方用自己的性命去威胁自家三叔去！</p>
所以，张奉璋，你怎么说？</p>
“看来文少爷对张某有所误会啊……”</p>
张奉璋看着面前这位眉眼之间满是英武的少年，突然笑了。</p>
身为平原郡兵马使，作为如今“乱世”之中手握三千兵马的“一方豪强”，张奉璋亲自端起酒杯为谢文送行，谢文非但没有“感激涕零”，反而不急不缓地吃了一口鱼脍之后才开口，张嘴还是要问“送行何处”，作为在安德县驿正堂之上，威势隐隐能够盖过太守颜真卿的兵马使，张奉珪，不以为忤，反倒是笑了。</p>
而且，看他这笑容之中，怎么看着，还带着一种……欣赏……</p>
这是怎么回事？</p>
安德县驿正堂之上的各级官吏，外加上一个传首平原的段子光，都迷糊了……</p>
只见张奉璋乐呵呵地放下手中的酒杯，一点都没有“敬酒不成”的尴尬，反而看着谢文，脸上的笑容，都快压抑不住了。</p>
“张某倒是想把文少爷送到洛阳去……可惜，道路难行，危险常伴，为文少爷计，还是送回扬州为好……”</p>
一语出口，段子光的脸色大变。</p>
正堂之上的各级官吏，都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p>
至于颜真卿，虽然明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却没来由地能够让人感觉到一股轻松。</p>
安全了！</p>
起码，谢文，在平原郡，安全了。</p>
而作为“一身安危”牵动平原上下的当事人，谢文倒是表现得很平淡，仿佛刚才那个险些走上“黄泉路”的人不是他一样，反而饶有兴趣地开口。</p>
“哦？如此说来，还要多谢张兵马使了……</p>
不过，小子倒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一二，还请张兵马使不吝赐教……</p>
为何，张兵马使给小子送行的第一选择，却是洛阳？”</p>
张奉璋微微一笑。</p>
“如果将文少爷送到洛阳的话……</p>
文少爷方便，正好能够替张某为三郎带句话……”</p>
谢文一听，顿时眼前一亮。</p>
“这么说，张兵马使认识我家三叔？但不知是何渊源？”</p>
张奉璋笑了，目光扫过安德县驿正堂，看到颜真卿的沉稳如水，看到了谢文身边儒家刘掌柜的隐隐激动，也看到了平原郡各级官吏的不知所措，当然，也看到了段子光的满脸惊骇，这才开口说道：</p>
“开元二十一年，家父身受奇冤……我张家一门，被满门抄斩……</p>
唯有张某与兄弟两人，因为尚未成年，得圣天子法外开恩，判罚流放三千里，总算保下了一条性命……</p>
张某与兄弟二人被流放岭南之后，心中惦念家父的生死大仇，趁着当地守卫不备，私自逃出岭南，一路北上……</p>
终于，抵达了洛阳城！</p>
也就是在开元二十三年的时候，张某兄弟二人，认识了你家叔父，得他照顾良多，甚至我兄弟二人初至洛阳的时候，如果不是你家叔父仗义出手，我兄弟二人恐怕还要失陷在当时的洛阳漕帮之中……</p>
随后，我兄弟二人就留在洛阳，在你家叔父的照料下养伤……也曾与你家叔父有言在先，我兄弟二人身负血海深仇，即便得了他谢三郎的恩惠，也得等大仇的报之后才能偿还他的恩惠，你家叔父非但不以为忤，反而直言出手相助乃是随手而为，不必报恩，反而让我兄弟二人更加感念于心……</p>
也是苍天有眼！</p>
当时天子驻跸洛阳，朝廷中枢之人大多随行，我张家的仇人，也在此列……</p>
恰巧被我兄弟二人撞见！</p>
我兄弟二人自然要杀他为父报仇，与此同时，也要以仇人之死，震撼超纲，好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张家的冤屈！</p>
所以……”</p>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奉璋脸色的厉色一闪，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那时候，有熙熙攘攘的人群，仇人饮酒之后就要上马离开……</p>
“我兄弟以自身鲜血，写下诉状……</p>
当街，砍死仇人！</p>
将诉状系于斧柄，扬长而去！”</p>
简短的话语，透着无尽的血腥！</p>
在场众人，纷纷大惊失色！</p>
当街杀人！</p>
这在哪朝哪代，都是任侠之举，谁都没有想到，这位沉默寡言的平原军兵马使，在年轻的时候，竟然还曾经有这么一段过往。</p>
张奉璋略略一顿之后，继续说道：</p>
“可惜，有洛阳漕帮之人，认识我兄弟二人，在我兄弟二人成功脱离洛阳城之后，竟然穷追数百里，在河阴县将我兄弟抓捕，又送回了洛阳……</p>
当时，你家叔父，时任河南县尉……</p>
我兄弟二人，就落在了他的手中……</p>
当时，要不是你家三叔多次出面维护，以各种朝廷条款相持，恐怕我兄弟二人，早就迫于朝堂之上的压力，被处斩在洛阳南市之中……</p>
最后，还是你家三叔出面，走通了幽州节帅的张守珪的路子，将我兄弟二人充进了幽州敢死营，即便必然要上阵搏杀生死，也好歹算是留下了一条性命……”</p>
张奉璋说到这里，谢文已经知道他是谁了。</p>
张瑝、张琇！</p>
开元二十三年，当街砍杀监察御史杨万年为父报仇，并将鸣冤血书系于杀人斧柄，震撼整个朝堂！</p>
最终虽然成功为父伸冤，却也因为当街砍杀御史，以“死囚”身份被扔到幽州敢死营任其自生自灭。</p>
“不知当面是张瑝叔父，还是张琇叔父？”</p>
张奉璋闻言，哈哈一笑，笑声之中满是欣喜，他身边的随行之人，足足跟了他十多年了，竟然斗殴不知道，自家这位兵马使，还能发出如此爽朗的笑声。</p>
“某家张瑝！”</p>
张奉珪笑过之后自爆家门，随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p>
“这么说的话……你家三叔与你提起过我兄弟二人？”</p>
谢文听了，赶紧点头。</p>
“我家三叔不止一次，向我兄弟几人，提起过二位叔父，说二位叔父的豪气名满大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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