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听见万青喊声“糟糕”，抬头只见万青飞奔而回，迅速披上褂子，连扣子都未系，抓起斗笠蓑衣抱在怀中又跑向棚外，十余步后他飞身跃过篱笆，身影消失在雨中。
正在纳闷间，怀能看见万青的身影出现在园门方向，用身体护着一位披斗笠蓑衣之人。再稍近几步，怀能见那人步伐形态状似女子，立刻全明白了。
果然，那人进棚后摘掉斗笠蓑衣，正是小雪。见怀能在场，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全身湿透的万青递给她一条干毛巾，自己则脱下褂子，拧干后再擦拭头上和身上的雨水，大声道：“不知道天要下雨呀？不回家呆在树林里，你图什么？”
小雪不甘示弱地回敬道：“下雨还去练武，你又图什么？”
怀能不知如何是好，连忙闭目默念《大悲咒》。
万青索性不再搭理小雪，披上褂子，自顾自到案前打开食笼，取出两个饼放在一旁。
小雪见状，低声道：“回去了再想出来可难了，再说这雨下不了多久。”
万青恍若未闻，右手执筷，左手拿饼，喝粥嚼菜时故意发出很大的响声。
小雪一直在望着他，忽然道：“听说你刚入寺不喝粥的，为什么又喝了？”
怀能几乎念错《大悲咒》，心想这是谁告诉她的？
万青没好气地道：“铁佛寺的粥好喝呗。再说了，入寺哪有不喝粥的？”
小雪“哦”了一声，然后又问：“你一天到晚练武，不累吗？”
万青冷冷道：“投胎没投好，这辈子就是吃苦受累的命。”
小雪噘着嘴道：“哼，那你就一直累着吧。”
万青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道：“这算什么？小时候被阿爷逼着练，进武馆被师傅盯着练，哪个不比现在累？还有许许多多的杂活……”他忽然停下来，大概意识到讲的太多了。
隔了片刻，小雪像是自言自语：“练武有什么好的？”
万青把碗向案上一放，道：“当然好了，这世上的好东西少，想要的人却多，只能是谁厉害谁拿走。我又没别的本事，不靠练武，难道靠偷、靠抢吗？”
小雪像是被吓了一跳，回过神后大声道：“佛家不是与世无争吗？干嘛要打打杀杀？”
怀能怕万青再出狠话，忙打圆场道：“话虽如此，但也须练就降妖伏魔的本领。”
万青望了一眼怀能，重新端起碗，不过这次发出的声响小多了。
没过多久，小雪又开口问道：“你算佛门中人吗？”
见万青只顾吃饭，怀能硬着头皮答道：“入佛门并非都要出家，俗家居士也算。”
小雪似乎非让万青开口不可，她转动眼珠，又道：“那你为什么不碰丹棠？”
万青脱口道：“谁是……”但他忽然明白过来，恼怒道：“他们怎么什么都跟你讲？”
小雪达到了目的，得意洋洋，道：“因为你，丹棠一直被别人笑话，她恨死你了。”
怀能大致猜到了二三分，赶紧又闭目改诵《楞伽经》。
见万青真的生气，小雪马上改变口气道：“哎呀，她们都是在夸你嘛，尤其是表姐。若不是她们把你夸成那样，我才懒得到这来呢。”
万青吃完饭，黑着脸道：“雨快停了，你赶紧回家。这里不方便让你久留。”
小雪扬着头道：“我偏不走，这雨一阵一阵的，半路再下雨怎么办？”
怀能赶紧起身挡在万青身前，对小雪道：“女施主，俗言道男女有别，寺里戒律更是严格。方才躲雨情有可原，但若你久留在此，住持得知一定会惩罚我们二人。”
他一边讲着，一边悄悄抬脚向后去踢万青。
万青会意，换作求情的口气道：“是啊，师兄要面壁三天，我得挨饿一整天。”
小雪先是恶狠狠地道：“该饿你三天才好。”接着忍不住笑了，道：“好，等雨停我就走，但你们要把送我送到岭下。”
怀能忙不迭答应：“理该如此。”
万青先伸手探到棚外，再出棚仰面望天，道：“雨停了，出发吧。”
小雪没有移步，她扫视凉棚，皱眉道：“怪不得霉味这么大，瞧这乱七八糟的。”
万青不耐烦地道：“又没让你住这，管那么多干嘛？”
怀能只好再次出面灭火：“女施主言之有理，师弟确实该好好收拾下住处。”
见他不停使眼色，万青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此时，从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小雪一下变得紧张，道：“哎呀，家里人来找我了。”
她慌慌张张地整理了一下发髻和衣衫，问二人：“怎么样？没乱吧？”
见万青和怀能都点头，她松了口气，道：“我走了，不用你们送。”
刚要出凉棚时，她忽然停下，回头恶狠狠地道：“不许跟人讲我来过这里。”
万青和怀能一边点头，一边看着小雪提着裙角向外跑去。
忽然间她一个趔趄，万青脱口喊道：“小心路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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