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当牤牛儿醒来,头一句话是:“以后俺得把酒戒了,不然迟早误事。”
一旁的万青道:“别呀,有你在前面挡着,他们不会灌我。我情愿每次把你背回来。”
牤牛儿上下打量着万青,忽然笑道:“你小子肯定有事要问我,对不对?”
万青点头道:“既然你已看出,我也不绕弯了。如果我去投奔冯首领,行不行?”
牤牛儿嬉皮笑脸地道:“啥原因啊?不会是某人派你去做内奸吧?”
万青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犯了案,没准哪天衙役就来捉我了。”
等听完姜家寨的经过,牤牛儿想了想,换作正经的语气道:“你投奔冯首领,我和祁三哥最欢迎不过。只是你得先考虑清楚:你一直当官家人,能做到摇身变作盗贼吗?”
像河西马贼那样杀人越货?还是像库房盗贼那样蹿房越脊?
见万青眉头紧皱,牤牛儿道:“我猜你也转不过这弯,可在河北河东谁都免不了。虽说是劫富济贫,但殃及无辜、浑水摸鱼的情况也不少见。最要命的是,进去后再想脱身很难。”
这样岂不是为逃虎口、却钻进狼窝?不行,这不是好出路。
牤牛儿继续道:“干过几票后,我也不想再沾手。恰好前一阵,在长安的耳目说想回家乡颐养天年,我就自告奋勇来接手。以后会常住长安,只管打探消息和按时上报就行。”
万青转移话题道:“祁三哥最近好吗?”
牤牛儿道:“那是首领身边的大忙人,除了忙,都好着呢。他也时不时提起你。”
万青道:“下次你见到祁三哥,请替我向他致谢。我想,这次还是不给他添麻烦了。”
牤牛儿上下打量万青,若有所思地道:“你小子肯定还有事瞒着我,要不然王副使干嘛非把你从前线撵回长安?老实交代:十七禁五十四斩①,你犯了几条?”
万青强作镇静,道:“你知道凤林的大刘小刘校尉吗?他二人是折冲府的台柱子,这次投奔了边军,把王伏飞气得不行。恰好也有人邀我留下,犯他忌了。”
牤牛儿一拍大腿,道:“嗨,那你还装啥?不管投奔二刘,还是邀请你的人,不行吗?”
万青长叹道:“我本来毫无此心,如果这么做,真的有口难辩了。”
牤牛儿道:“别愁了,天无绝人之路,能掌击裴小官的英雄,何愁没有出路?”
万青被这话逗笑,道:“没想到你牤牛儿还会讲安慰话,冲这一点,我再请你一顿饭。”
牤牛儿忙道:“留着等下次吧,我得赶紧到长安,不能再耽搁。”
万青道:“想啥美事呢?那边路旁的早点铺,咸菜加炊饼,爱吃不吃!”
吃完早餐后,牤牛儿收拾好行礼准备出发,万青非要送他出西城门。
二人一路嬉笑打闹,到城门前的路口时,忽听旁边有人低声道:“万郎君,请留步。”
万青的脸色瞬间严肃下来,他对那人躬身道:“请问粱婆,有何吩咐?”
牤牛儿见状,立即离开丈许,装着欣赏一排店铺的门面。
粱婆脸色颇显怪异,久久未开口。
万青忍不住道:“粱婆,您有话不妨直言,小子还要送朋友出城。”
粱婆叹口气,吞吞吐吐道:“这个……小郎君,你先答应莫生气,咱们一齐商量对策。”
万青挤出一丝笑容,道:“好的,我保证不生气。”
粱婆依然吞吞吐吐:“这个……不能怪冬小姐,是将军的意思,让小姐去长安……唉。”
万青瞬间明白了其中含义,他装作很吃惊的样子道:“大军已经班师回长安了?这么快。看来回弘农用不了多久。”
粱婆仔细盯着他,道:“小郎君,你知道将军让冬小姐去长安,是为什么吗?”
万青咳嗽两声,道:“我知道了又能怎样?她能违拗家里的意愿?”
其实也是她自己的意愿。
粱婆跺脚道:“老婆子心急火燎,费多大劲找到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万青背过身苦笑道:“我还能说什么?明知道无法阻止,还是不要败人兴致了。”
粱婆沉默半晌,忽然道:“你呀你,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给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万青道:“贵贱殊途,迟早会走到这一步。粱婆,有劳你专程告诉我。告辞了。”
言罢他再次躬身行礼,然后拉着牤牛儿疾步向城门走去。
出城门后,一直未开口的牤牛儿道:“那婆子是王副使内府的?”
万青下意识地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牤牛儿又一脸嬉笑地道:“小子,看不出来啊,差点把王副使的千金勾到手。”
万青吃惊非小,忙道:“你少胡说八道!”同时紧张地往四周查看。
牤牛儿却满不在乎地道:“瞧瞧你这紧张样!不打自招!我要是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想不到,冯首领能派我去长安作耳目?”
万青犹自辩解道:“没有的事,你别瞎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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