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临晨五更,万青习惯性醒来,他强烈地感觉到肚子好饿。他想起昨天生病的事,摸摸额头,不烧了。披衣下地,虽还有些头晕,但体力已基本恢复。环顾四周,二黑并不在。他推开房门,园内一如往常,只是隔壁的灶房传出一股药味。他走至近前,望见一只药罐,也不知二黑是从哪弄来的,内心阵阵感动。
传来园门被推开的声音,二黑进门后道:“万哥哥,你怎么起来了?”
万青道:“我没事了,睡这么久,起来活动一下筋骨。”
二黑笑道:“万哥哥,肚子饿不饿?”他从怀中掏出一叠热腾腾的炊饼,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万青喜出望外,接过来便要张口。二黑忙拦住道:“洗漱完才能吃。”
等万青洗漱完毕,看见二黑已在灶房忙活,一边熬药,一边烧水,井井有条,连多余的杂音都没有。
三人行必有我师,二黑的这份细心和周到正是我所缺少的。
他拿起一个炊饼,又递给二黑一个,道:“二黑,昨天辛苦你了,谢谢你。”
二黑接过炊饼,道:“万哥哥,你还跟我客气,这不都是应该的吗?”
万青道:“回头你教教我,怎么样才能既细心又周到?”
二黑咧嘴笑了,道:“哎呀,这些伺候人的东西,你学它作甚?你该学升官发财的本事,比如将军、校尉,还有冬小姐的,千万别学我这些没用的。”
万青道:“谁说没用了?学会了可以照顾自己、照顾家人……”
忽然间他想起一事,忙将余下半个炊饼塞入口里,双手在身上乱摸。
二黑见状,道:“是在找冬小姐的书信吗?我放在你枕头下了。”
万青不禁有些发窘,道:“你看过了?”
二黑摇头道:“除了自己名字,我认不得几个字,我只是认出那是冬小姐写的。”
再闲聊数句后,万青赶紧回到住房,翻开枕头,果然见到张叠整齐的纸张。
他点亮油灯,小心打开书信,的确是冬儿娟秀的笔迹,只是有几处因汗渍而模糊。上面写着:
吾之良人,志不坚兮。
欲迎还拒,缘何不省?
吾之良人,行不达兮。
举一无三,缘何不精?
吾之良人,思不慎兮。
欲言却止,缘何不明?
眺彼良人,蹉而叹兮。
问彼良人,安知吾心?
万青怔怔地看着,直到有几滴眼泪落在纸张上。他连忙抖干净纸张,眼眶里的泪水先抖落一地。
传来轻轻的叩房门声,接着是二黑的声音:“万哥哥,喝药吧。”
万青不敢回头,轻咳了两声,装作正常的声音道:“你先放那吧,凉一阵我再喝。”
二黑“哦”了一声,把药放在床榻前出了门。
万青擦干泪水,又长呼吸几次,这才转过身,隔着房门道:“二黑,你回衙门吧,顺便为我请一天假。”
二黑回道:“万哥哥放心,昨天看郎中回来的路上,正好遇到将军回内府,你生病的事将军都知道了。你安心养病,等全好了再回衙门。俺也捎话给俺婆了,冬小姐很快也会知道。”
万青再次擦干眼框,尽量平静地道:“好的。谢谢你,二黑。”
我今天眼泪怎么这么多?又不是提升官职、离别冬儿,赶紧写点什么回复吧。
但一整天他什么都没写出来。即使他数次用桩功强行入静,一到提笔时又心浮气躁。反倒是尔贺等手下来探望兼送饭时,才有一些心平气和的感觉。最后他决定,既然想不出如何写合适,索性不写。
晚间等冬儿来到小楼,二人又用听筒交谈。
万青首先致歉,他道:“冬儿,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信,只能想到哪讲到哪。”
冬儿忙道:“先不谈它。昨晚我在此远远望见二黑忙碌,却不见你身影,猜你生病了。现在怎么样?”
万青道:“昨晚是有些严重,一副汤药下去,今早已恢复。休养了一整天,现在没事了。多亏了二黑。”
冬儿道:“二黑既机灵又勤快,且在内府长大,大人迟早会把他调回身边,到时你别推三阻四。”
万青忙道:“怎么会?二黑有个好去处,我也替他和梁婆高兴。听我讲……”
冬儿打断道:“你刚刚痊愈,不要想别的,再休养一两天。”
万青道:“不碍事,我今天闲着反而难受,衙门里现在正缺人手。冬儿,我看过书信了……”
冬儿又打断道:“别管了,我本不该写它的。凡事皆有天定,勉强不来。”
沉默了好一阵后,万青才道:“冬儿,你还是让我讲吧,我不能装作没看过它,堵在心里难受。”
冬儿一声长叹,道:“那好,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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