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侧耳倾听,那是有人在铲雪吗?
那声音,更像是在用手扒啊,这可不行,会冻坏的。
于是他晃了晃头,算是把脑袋那块的雪清理出去,伸出手,自下而上地挖掘。
——得帮帮那个人,他心想。
他一点一点地挖着,很慢很慢,完全不像一个名震一方的强者,更像是毫无力量的普通人。
很快,就感到了刺骨的痛觉。
初意后,很久没有这种被冻疼的感觉了。
一个恍惚,陈赠愿继续向上挖着,那痛觉逐渐加深,到达了某个极致,就变成了麻木。
他没有在意,而是跟上方的声音一起,继续朝上挖。
终于,上方的积雪嘭地砸到了陈赠愿的脸上,他糊弄着把雪一擦,从那个雪落的洞里,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
紧接着,伸下来一只手。
陈赠愿毫无犹豫,一把握住,上方的人就拽着他死命往上拉,顶开了大把大把的雪,陈赠愿终于回到了地面。
温暖的太阳挂在天上,陈赠愿终于看清是谁把他挖了上来。
“……四弟?”他看着那个温和微笑的男人,惊喜极了,“你还活着?这……太好了……”
笑着笑着,竟是心下一软,险些要潸然泪下。
“江烛”愣了愣,苦笑着叹了口气,拍掉了陈赠愿满身的雪:
“大师兄,歇够了,也该重新启程啦。”
陈赠愿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前的人已经变了个模样。
那是一个看着十八九岁的少年,脸颊因为费力挖雪有些红扑扑的,个子跟自己差不多,一米八的模样,不算特别高大,长得倒是很干净,尤其是那双温和的眼睛,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一瞬间,陈赠愿就把之前的窘迫藏了起来,他盯着那个少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好问道:“你是谁?”
少年笑道:“我是芒斯忒斯提啊。”
“……啊?”
芒斯忒斯提一窘,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跟陈赠愿说过自己叫啥,因为对方一直没问他也就一直忘了说:“就那个……呃……跟夜厄打了架的。”
饶是欧石楠阅历丰富,也是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把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联系在了一起。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芒斯忒斯提想起之前的事情,笑了笑:“可能因为我希望我长这样吧。”
然后顿了顿:“因为这只是梦啊。”
他解释道:“丘利浦把你强行拖入了花魂的梦,虽然本可以让你再睡会儿的,说不定过会儿就醒了……但时间紧迫,丘利浦走之前,我让他把我带入你的梦来唤醒你。虽然我自己睡不着,但这种程度他要是做不到,也好把自己的头衔给趁早摘了。”
说话时,芒斯忒斯提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略有胡渣的脸,显得有点变态:“为了防止丘利浦搞鬼,.kshm伊莲——就那个黑头发的少女,她叫伊丽安娜,也就私下里我好意思现在这么叫——伊莲她留在了外面,说真的,我头一次觉得她对我有些生气……总之……就这样,我来了。”
陈赠愿听着他平和的声音,头次发现他的话原来能这么多——要知道之前一路上,那三人组话最多的居然是陈赠愿他自己。
陈赠愿没有觉得厌烦,只是认真地听着,等芒斯忒斯提差不多把他走后的全部事情都讲了一遍,少年才后知后觉地尴尬一笑。
“不好意思……说了很多废话。我们该走了。”
陈赠愿点了点头:“那我该怎么送你出去?”
正如芒斯忒斯提所想的,陈赠愿随时清醒地脱离梦境,从他坐下那一刻起就可以。
只是他偶尔也想放纵自己休息一会儿。
现在的问题是,在他崩塌自己的梦境之前,芒斯忒斯提的意识得先出去。
少年摇了摇头:“我自己可以……”
话到一半,少年的声线就变得沙哑。
变成了狼兽嘶哑的嗓音:“……出去。”
黑色的太阳升起了,芒斯忒斯提与陈赠愿在雪地里大眼瞪小眼。
“哈。”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梦境崩塌。
……
依旧是在雪地里。
伊斯艮德蹲下,望着那并蒂而生的灰之花,伸出手,虚握,张开。
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最终还是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真是挑了个好位置啊。”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