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顾天泽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懒猫抱进马车里安置妥当，准备回永寿府。
定国公夫人同定国公在书房枯坐一整夜，彼此毫无交流，定国公的沉默冷漠彻底挫伤定国公夫人的心，她哭了一整晚。
恨丈夫无情薄幸，恨顾天泽专克她。
当听说顾天泽准备离开后，定国公夫人几乎坐不住，如今也只有顾天泽能确保她地位。
她望了沉默的定国公一眼，&ldq;阿泽本答应我常住国公府，今儿那边一有喜，您就不疼他了。&rdq;
定国公嘴唇抿得紧紧的，为打顾天泽那记耳光……他整整后悔一夜，&ldq;别把昨日的事情怪在她头上。&rdq;
&ldq;不怪她？怪我，怪我没本事，没姿色，没心机，怪我笼络不住您，让我生下的儿子们受苦。&rdq;定国公夫人自嘲般的冷笑，&ldq;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若是晓得有今日，当初你我为何要拼命求得太祖高皇后的恩典？当年我……我嫁去别家，许是还能存一分美好的回忆。&rdq;
定国公很是痛心，&ldq;你后悔了？&rdq;
&ldq;你我还能像以前一样吗？&rdq;
&ldq;……不知道。&rdq;定国公摇头道：&ldq;我不知道，柳儿，她已经有了身子，我不能放弃她，她同当年生下老四的侍妾不同，她……柳儿同她相处，便会明白她的宁静，淡然，她从未想同你争什么，一直安安分分的处理荣国公府的一切。&rdq;
&ldq;安安分分的把你的心都拽走了，我昨夜一直在想，从我嫁进顾家后，府上那么多的事儿。你口中不说，但心中一定怪我屡次进宫。可如果不是我，不是阿泽，你死命守护的顾家能有今日？你知不知道你领兵出征那几年，我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老太太把一切交给我。说是看重我这个儿媳妇，便是我为顾家累死了，都得念她好。顾家上下都是我操持着，你领兵在外，稍有不顺就会引起很多的争议，顾家又是皇后的娘家。被整个朝廷上的人注视着，我过得有多难？&rdq;
&ldq;我也想安分，我也想淡然，也不想同国公爷拌嘴，难道只有她会笼络您。关心您，体贴您，我就不会？&rdq;
&ldq;我们是少年夫妻，我比她付出多，也比她了解你。&rdq;
&ldq;柳儿……&rdq;
&ldq;这些年磨光了我的美好，在您眼中我成了不可理喻，只求富贵，不顾儿子的叼妇。皇上说我变了不再对我另眼相看。你说我百般不对，怪我不疼阿泽，怪我让你……让你头上顶着绿帽子。可当初你为何不说？一切都是我的错，阿泽怨我，我也……也恨他，这你难道不知？你为何不同我说明白？&rdq;
定国公夫人冷笑道：&ldq;您总是担心顾皇后因无子后位不稳，担心陛下辜负昔日对顾皇后的誓言，忧心顾家盛极必衰。你不信陛下有情有义……在我看来，你比陛下更无情！&rdq;
定国公身体晃了晃。痛苦之色溢满双眸，苦涩道：&ldq;我……我陪着你就是。&rdq;
&ldq;你心都不在我这。我留你有何用？&rdq;
&ldq;……&rdq;
书房外，奶娘传话：&ldq;夫人，三少爷回侯府去了，太夫人领人去荣国公府，传话来说，请国公爷。&rdq;
定国公左右为难，备受煎熬。
过了好一会，定国公起身面带几分怅然，保证道：&ldq;母亲召见，我不得不去，柳儿，我就去坐一坐，一会便回来陪你。&rdq;
他走后，定国公夫人砸了书房能砸的一切，嚎啕大哭，&ldq;我恨他，恨他。&rdq;
&ldq;主子！&rdq;
&ldq;一切都成了我的错，当初我怀阿泽的时候……如果小产了该多好？该多好！&rdq;
&ldq;话不能这么说，没三少爷，您过得更难。&rdq;
&ldq;是吗？&rdq;
定国公夫人哭倒在奶娘怀里，呜咽道：&ldq;我不知道是该疼他，还是恨他。&rdq;
&ldq;三少爷是您身上掉下的肉，您也是疼他的，昨儿只有三少爷全心为您，世子和二少爷还是向着国公爷的，您用心疼三少爷，总不会错。&rdq;
&ldq;你还不明白我再疼他也改变不了什么。&rdq;
&ldq;……主子。&rdq;奶娘见定国公夫人脸上的厉色，心一颤，&ldq;您别听人乱说，三少爷……&rdq;
&ldq;如果我毁了他一辈子守护的顾家，你说他会不会后悔对我薄情？&rdq;
&ldq;奴婢求您，求您别这么想，就是您不为三少爷考虑，也得想想世子他们啊，顾家一旦失宠，就是众矢之的，世子他们前程都毁了。&rdq;
奶娘扶正定国公夫人，额头都磕出了血，&ldq;奴婢晓得最近总有妖僧在您耳边噪舌，您也看得出顾家缺不了三少爷，一旦三少爷有个好歹，光陛下的怒火就……&rdq;
&ldq;陛下？&rdq;定国公夫人笑容诡异，&ldq;你放心，我在意世子他们，很在意。&rdq;
这话听着就不怎么让人安心，奶娘还想再劝说，可惜主子的状态根本听不进去，便想着以后妖僧再登门，她一定拿扫帚把妖僧轰出去。
没妖僧的迷惑，主子也不会东想西想乱本性。
******
天算奉诏入宫，他双目重现光明，但比正常人来说视力还是要差一点，不过能亲眼见到丰富多彩的颜色，看清楚人的面容，天算很知足。
他心底对唯一的好兄弟顾天泽最为感激。
不仅顾天泽帮他寻医问药，还帮他促成同孔四的良缘，衍圣公已经默许了这门婚事，天算犹记得当初顾天泽直接去衍圣公代他提亲的情景，不是王芷瑶闻讯去得及时，并搬动西宁公亲临，顾天泽同衍圣公之争怕不会落得皆大欢喜的结果。
衍圣公府在文臣，百姓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天算并不想因为他的婚事让衍圣公记恨了顾天泽。
&ldq;你有没有算出阿泽的命儿？&rdq;
&ldq;……&rdq;
天算压下想入非非，严谨的回道：&ldq;陛下。阿泽新娶之妇是一颗福星。&rdq;
&ldq;福星？你不是偏朕？&rdq;
&ldq;臣不敢乱说，有她在阿泽身边，阿泽死劫可解，而且于陛下也有几分的好处。&rdq;
&ldq;朕倒是想听听你说的好处指得是什么？&rdq;
乾元帝宽了宽茶盏，一惯不相信命格之说。不是有人突然提起顾天泽死无全尸的话，他也不会把天算叫进来.&ldq;朕富有天下，用不上她这颗福星，她能破除阿泽死劫，朕已经极是满意了。&rdq;
天算算是领教乾元帝的自负，温言：&ldq;天命之说。变化莫测，天心本慈，留有生机，然一丝改变便可使得命盘巨变，臣夜观天下。用上古占星之法推断，紫薇星受西方夜煞星侵袭，星光暗淡，陛下是天下之主，紫薇星多以示陛下，臣请陛下最近出行多带侍卫，或是在宫中。等到天象再变，紫薇星便可重复光明。&rdq;
&ldq;朕不知你还懂得上古观星术。&rdq;乾元帝并不怎么在意。&ldq;朕知道紫微星为帝王星，不过朕看紫微星好好的挂在天上，历代帝王龙归大海。也没见紫薇星陨落，莫非紫微星只能照到朕？&rdq;
&ldq;陛下……&rdq;
同不信星象的皇帝谈论星象实在是很难的事，说复杂了，陛下不懂，说简单了，又达不到效果。而且天算也不敢过多泄露天机，一来命数变化。天机也跟着变，二来泄露天机会早报应的。
他刚刚同心爱的小姐定亲。不想遭受天谴。
私心上说，顾天泽值得他豁出一切，天算同乾元帝只是君臣。
天算跪地道：&ldq;臣请陛下三思后行，陛下一人系天下安危，国朝离不开您，百姓离不开您。&rdq;
&ldq;行了，你不必为朕歌功ﺴ颂德。&rdq;乾元帝笑着摇头，&ldq;朕多当心就是。&rdq;
天算慢慢起身，心知陛下不信自己，不如一会同阿泽说说，起码阿泽的话，陛下还是在意的，同阿泽说话，不用像对陛下过多的顾及。
他眼睛复明后，对占星术越发的纯熟，一些以前只能凭着感悟的星象亲眼所见后更容易推断出吉凶。
紫微星此次被煞星所侵，并非是玩笑，也不是小灾，弄不好会弄得山河变色，进而影响许多人的命运，天算心潮一动，掐指算来，越算越觉得心惊肉跳。
&ldq;天算！&rdq;
&ldq;陛下叫您。&rdq;怀恩公公推了推面色略白的天算，提醒道：&ldq;您走神了。&rdq;
&ldq;臣……&rdq;
天算又要跪下请罪，乾元帝抬了抬手臂，&ldq;不必跪，你们这些推演八卦时不时的心潮一动，朕都不好怪你们，罢了，你们的&lsq;心潮&rsq;朕不明白，朕不求你为国朝祈福，延续国朝的气运，朕一直认为，只要皇帝做得好，天下就不会动荡，江山必然稳固。&rdq;
&ldq;有道是一分天命，九分人为，陛下才是英明之主，通透之人。&rdq;
天算心悦臣服，有多少帝王因秘辛天命，国运，长生不死而耽搁国政，&ldq;有您为君，是天下苍生之福，因此陛下更要保重龙体，您正值壮年，合该再秉持江山百年。&rdq;
&ldq;你倒是句句不忘提醒朕。&rdq;乾元帝笑道：&ldq;百年？朕不敢奢望。朕去那日，有百姓，官员为朕落下真诚的哭两声，叫两声回魂，朕就知足了。&rdq;
乾元帝抿了口茶水，叹息：&ldq;也许是朕的妄想，早些年朕杀戮过重，最近多有朝臣说朕任人唯亲，任性不听谏言，阿泽和王谨之为人中之龙，才华冠世人，朕若因他们同朕亲近便不重用他们，朕才真得该后悔。&rdq;
&ldq;臣以为陛下并非任人唯亲，以后朝臣自会明白。&rdq;
&ldq;朕不想你为难，何况朕想用就用，他们是不是明白也不要紧。&rdq;
天算虽是自称臣，地位超然，可不领朝廷俸禄，让他点评官员太为难他，而且乾元帝一向固执，&ldq;朕今日叫你来是为阿泽，你最近多用点心，仔细看阿泽的命盘，有异常立刻告诉朕。&rdq;
&ldq;……遵旨，只是臣想命盘推演的变化不会太快显现。&rdq;当他是报警器？立刻都能做出反应？
他只是擅长推演八卦，不是神仙，&ldq;臣尽力而为。&rdq;
乾元帝让天算退下去。批了一会折子，笔尖微顿，额头密密的布上一层汗，怀恩公公忙进上了明黄绣龙帕，&ldq;陛下……&rdq;
&ldq;天算的话。你信？&rdq;
&ldq;奴婢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rdq;
怀恩公公压低声音道：&ldq;奴婢仔细盘算了一番，下个月您一定是要出宫去的，太祖高皇后的遗命一直被陛下放在心上。&rdq;
&ldq;嗯？&rdq;乾元帝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见他气色尚好。怀恩公公腰弯得更深，壮着胆子道：&ldq;您也晓得太祖高皇后的喜好，顾大人新婚燕尔，同王夫人正好得蜜里调油似的，这对金童玉女跟着您去拜谒太祖高皇后。想来太祖高皇后定是欢喜。&rdq;
&ldq;天算说她是福星，你就信了？&rdq;
&ldq;不敢欺瞒陛下，奴婢信。&rdq;
怀恩公公跪下身，抱着乾元帝的大腿，&ldq;奴婢始终记得耀武山庄的事情，换个人未必能把陛下和顾大人都带出来。&rdq;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