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在船上你给我的那一万元钱,我说好是借的,今天我十倍奉还。”
快十点钟了,君兰和爱芬也到了。两人一到,就到厨房里给妈妈和姐姐拜了年。拜完年,君兰就问姐姐说:“姐姐,家兴大哥回来了吗?”
“这两个人呢?”爱芬又问。
其实家兴思念亲人比谁都心切,但他现在是团的政治工作的头,更要以身作则。
外婆拉着女儿说:“锦绣姆妈、我的女儿啊,你看看这家兴多么神气,军人打扮更显得英俊、威武,我是越看越要看!你呢?”
家兴的妈妈站在门口,看着儿子的神气样子;听着邻居们的热情祝贺,以及对儿子的一片赞扬,她心中真像是喝了似的。
有的连队供给人员,调剂得比较适当,几乎三天两头有鱼有肉,吃得是不错。
“回来了。”姐姐答着话,走出了厨房。
腊月二十八一早,君兰、锦绣、爱芬都来到家兴家里,大家忙着打扫屋子,准备饭菜,真是兴高采烈。
这时,姐姐、姐夫也过来了,君兰和爱芳也来了,就一起讨论怎样迎接英雄。
这时,早上还不到八点,家兴坐在三轮车上,一路上除了跟三轮车夫随口聊聊、看看这久别的城市风光;再就是闭目养神,回想一些甜的往事,特别是在盘算,到了家中同妈妈、姐姐、锦绣、君兰,爱芬、邻居们,都应该说些什么?
“原来这样,余老师我现在懂了。”家兴这时才明白当年袭击小东洋时,为什么余老师会千方百计地保护自己。
再说,此一时不是彼一时,上海解放有三年,这锦绣的妈妈、人民教师的思想,到底也产生了不小的变化,她已经不再固守原来谷家决不接纳“白衣”女婿的思想阵地。
其实,在同家兴的谈话中,锦绣的爸爸已经感受到家兴身上发生的变化,认为这个年轻人身上,已经具备了一个领导者内在的气质和外在的表现。对这家兴可不能小看,将来肯定前程无量。
“锦绣呢?”爱芬接着也问道。
“是,我马上来。”家兴放下电话,立即来到政委办公室,就问:“政委,有什么紧急任务?”
“姆妈,你身体------”
君兰于是先开口说:“家兴大哥,让我看看,你更加神气了!锦绣,我说大哥肯定会弄个营长、团长当当。现在只有二十三岁,就当了团政治处主任。再过几年-----”
话说这家兴班师回国后,所在的三团部队驻地在上海市西南郊的黄浦江边,隶属闵行县。
在当年的朝鲜战场上,如果两个战友多时未见,一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伙计,你还活着,没有死。
“家兴,你当了大干部了,我们祝贺你!”
等到上午十点多钟还没有看到家兴的人影。但送信的投递员来了,又送来了一封家兴来信。妈妈接过信就交给了锦绣,说:“你拆开看看。”这信只有二十个字,上面写着:妈妈,部队有新的任务,我回来探亲的事改日再说。
家兴先给妈妈鞠了个躬,说:“姆妈,家兴这几年没有在你身旁好好照顾你,儿子不孝------”
大概是听到门外的声音了,家兴的房门启开了,锦绣大声地喊道:“爱芬、君兰,是你们来了吧。家兴回来了,快过来。”君兰、爱芬闻声立即走出厨房,到了家兴房间里。
部队在驻地安顿下来后,尽管大家非常想家、想亲人、想朋友,但部队在回国的规定中有一条严格的保密纪律:即在一个月内,任何人不得向外泄部队已经从朝鲜回国的消息。
一个下午,他们谈了很多,吃晚饭时谈得更加热络、和谐、亲切。吃过晚饭,君兰、爱芳先走了。家兴和锦绣两人在爸爸的书房、亭子间里关起门来又谈到十点多,实在不忍心分开。然而,锦绣又不得不送家兴回家,来来回回地送了好几个来回,直至凌晨三点,家兴等锦绣关上房门后,才独自回到家里。
锦绣的爸爸、妈妈、外婆也估计到家兴他们下午要来,所以吃好中饭,都没有休息,就在一楼客厅里边聊边等着。果然不出所料,下午二点不到,四个人就出现在他们面前。家兴、君兰、爱芬一进门,都非常亲热地向锦绣的妈妈、爸爸、外婆一个个拜年,然后才坐下。
1953年的元旦刚过,就交了立春,离阴历新年,没有几天了。
锦绣妈妈今天表现出了发自内心的高兴,不仅认为家兴是她的好学生、而且是个好女婿,并接纳了这个“乘龙快婿”。使锦绣心上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连家兴的担忧也消除了。
“我看很好,两个女婿要见见两个丈母娘。丈母娘看女婿,一定会越看越有趣。我回去告诉我爸爸,明天晚上在东亚饭店设宴招待!”爱芬接着说道。
“余老师,那个王有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君兰问道。
“政委,知道了,坚决完成任务。”
慰问的事情暂且不表,现在,回过头来讲讲家兴的妈妈。接到家兴说部队已经回国,过两天要回家探亲的来信,母女两人见信后心里的高兴劲,当然是可想而知的了。
“姐姐,这三年来家里的重担都由你挑着,弟弟真不知怎样的感谢姐姐!”
“我看,这样好不好?今天在这里吃好中饭,下午到我家,在我家吃晚饭。明天初二上午,到君兰家拜年,下午到东亚饭店,给爱芬爸爸、妈妈拜年,而且程大哥、赵、周夫妇也都在。初三下午,一同去恒大小学余心愉老师家里拜年。初四、初五大家自由活动。初六再到这里集中一天,初七我们要送家兴归队了。大家看是不是可行?”
家兴对大家又是鞠躬,又是敬礼的,说了不少感恩的话语。随即,家兴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五万元的人民币钞票交到了程玉成手中。并且诚恳地说:“程大哥,这钱请你收下。”
照老规矩,还是姐姐给付了三轮车钱,家兴跳下了三轮车。他现在是满面红光,喜气洋洋,高高的个头,宽宽的肩膀,四方脸,白白的皮肤,浓眉大眼,高高的鼻梁。他今天穿了一套崭新的棉军装,外面披了一件美式呢制军大衣,脚穿一双黑色高帮皮鞋。中国人民解放军胸章上方,别着这次慰问团给每一位中国人民志愿军颁发的和平鸽纪念章、志愿军纪念章、军功章等,整个人显得格外的威武、神气。
邻居和孩子们陆续离去了,家兴进了屋,拖下了披在肩上的大衣,姐姐接了过去。
“李家兴,你这是想不认我这个当年的程大哥!那可以,我全数收下。”
回国一个月过去了,对保密规定的执行,检查下来情况良好。部队禁止对外通信的军令解除了,三团干部、战士的书信,开始像雪片似地飘向祖国的四面八方。
晚上,爱芬的爸爸在东亚饭店大餐厅摆了两桌,算是给四位年轻的志愿军战士接风、洗尘。还请了他在上海的一些朋友,同事,酒宴既丰盛,又热闹。一直到晚上八点多钟才尽兴而散。
“好,你说说看。”爱芬应道。
他把团政治处本身人员稳定思想的工作,交给了政治处的政治协理员去办理,而他自己则带着政治处的一些股长、干事,深入到营、连、排、班,跟战士们谈心、聊天,了解干部战士回国后的思想情况。
部队在朝鲜作战两年,各个伙食单位节约的不少伙食费、烤火费还有马草费等,都陆续加到了平时的伙食里,所以这段时间里的伙食,显得挺不差的。
四个人吃好中饭,休息了片刻,就往锦绣家赶,在路上买了些水果、糕点、桂圆,核桃、黑枣等,大包、小包提了一大串。
余老师听了非常高兴,说:“我的学生都大有出息,还都上过朝鲜战场,是最可爱的人。这也可算是我们学校的光荣!”这时,他看大家还都站立着,马上又说:“你们看,我只顾同你们说话,大家都请坐。桌子上的糖果、瓜子,大家随便吃。”
“我说过这个家兴长大了肯定有出息,果真不错。听说你年纪轻轻已经当了团级干部了,进步真快呀------”
还是姐姐懂得两个年轻人的心思,就说:“看你们两人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姆妈,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弄饭吧。让这两个人-----”说着就拉着妈妈出了门,还随手把门给带上了,母女俩就到厨房去了。
一天上午,家兴正在为回家探亲做准备,办公室里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家兴拿起电话听筒一听,是政委孔文的声音。
锦绣、爱芬两人现在还在一家大医院里当见习医生。见习时间是两年,今年五月到期后将正式分配工作。以后怎么走下去,要到分配工作后再说了。
大年初一一清早,家兴赶到闵行公共汽车站,买了早上第一班六点钟的汽车票,上车后一直乘车到了徐家汇,出了汽车站,就跳上了一辆三轮车。
“谢谢大家对我的关心!”
“也来了。”姐姐又答着话,三人一起走出厨房,来到家兴的房间门口。
正说着,锦绣来了。锦绣一进门,先是恭恭敬敬地给妈妈、姐姐拜了年。
这两对未婚青年吃好中饭,已是下午两点来钟,就赶到了西藏中路东亚饭店三楼的303号房间。爱芬的爸爸还在客轮上当他的船长,这艘客轮是年三十夜开到上海,停泊在十六铺码头,初四开回重庆。这次爱芬的妈妈,报务员赵爱纯和他的妻子、周医生,也一同来了上海,都住在东亚饭店。大家见面后,都非常高兴,相互拜过年后,就聊起了家常。
邻居们一看原来是家兴,就纷纷与这个“最可爱的人”打起了招呼。
“给我钱,为什么?”
“这位是李家兴、这位是沈君兰,对吗?你是谷锦绣,你前年还到学校里来过,这一位是------”余老师看着他的学生,逐一认着、点着。
家兴的妈妈也立即回话,说:“是的,我们也接到信了。天主保佑,总算是平安地回来了。”
腊月三十,妈妈和锦绣、君兰又接到家兴的第三号“通告”,把事情的原因讲了个明白,才消除了大家的层层疑虑。这次家兴犯的“罪”真是不小,这第二号“通告”,实在写得也太简单了,害得妈妈和锦绣两人,两天两夜没有吃好、睡好。
“在房间里。”姐姐呶呶嘴,用手指着家兴的房间。君兰想伸手去敲门,喊开门,爱芬给拦住了,她右手伸出两个指头,放近嘴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君兰会意地笑了,拉着爱芬一起又进了厨房。
“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次。”
“老外婆,你看中的外孙女婿肯定差不了。家兴,你请坐,请坐!”锦绣的妈妈今天是春风得意,笑容满面,而且确实是发自内心的,非常真挚,连锦绣的爸爸也感到意外。他们两人结婚二十几年来,可以说是第一次见到她有这等灿烂的笑容!
“余老师,你家的孩子呢?”爱芬拖口问道。
此时,离家兴同君兰在朝鲜昭阳江边分别又已经一年多了。今天两人在新年、并且是在家中相见,自然是感慨万千。两人都能在战火纷飞的朝鲜战场上活着回来,实属福大命大。回想起在朝鲜前线那段危险时光,他两人虽然没有直接在第一线冲锋陷阵,但美国人在朝鲜打的是一场立体战争,后方同样是危机四伏,美国人的飞机,随时随地都可能来袭击。有多少志愿军战士牺牲在敌人的飞机和大炮的炸弹、炮弹之下,两年来,他们俩也曾多次从死神手中逃拖性命。家兴数数有五、六次,君兰也有三、四次。如今两人还能活着,身体没有残缺,还能健康地相见,真是今生的大幸!
“我已经通告了亲友,告诉腊月二十八到家。”
师生几个人一直聊到天快黑了,余老师要留下大家吃晚饭,这几个人说晚上还有事情,起身告别,离开了余老师家。
“家兴,说这些做啥,平安回来了就好。”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