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虽是一个小镇,却也是重要的交通中转站,镇上的旅馆很多,我们就近找了一家住下。由于冰灾,很多外地的货运司机被困于此地,剩下的房间已经不多了,更别提连号的房间,我们四人被分散在三个不同的楼层,我的房间在二楼的最尽头。
房间的陈设十分简陋,且空气污浊,灯光昏暗。一张单人床孤零零地摆在房间里,床头放了一张包浆了的无漆椅子,上面放着一卷粗草纸,一副一次性牙具和两个倒扣的一次性杯子,床边是一双断了底的黄色硬胶拖鞋。除此之外,并无它物。就这样一间房,老板还大发国难财,收了我100块钱。
一路折腾,我也有些累了,倒在床上和衣而卧。床单散发的淡淡霉味一点一滴地侵蚀我的睡意,我反而越躺越清醒了,躺了约莫半个小时,睡意全无,我索性起身靠在床头坐着,脑子里杂乱无章地浮现着近日发生的一些片段,一幕幕离奇如梦境,无不颠覆着我这个无神论者的世界观,想来想去也是毫无头绪,直到一阵尿意涌起。房间里没有厕所,公共卫生间在走廊的另一头,我只好穿着拖鞋出门。
七八米长的走廊只装了两盏15瓦的白炽灯,整个走廊一半昏黄,一半浅黑,阴森森的。硬底拖鞋磕在地板上,哒哒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格外的瘆人。每路过一间房,都能听见里面旅客的呼吸声,我感觉自己漫步在太平间而不是旅馆!后背发出一阵阵寒意,从房间到厕所的这段距离恍如隔世。厕所也是昏黄一片,水管早被冻住了,便池已多日没有清理,刺鼻的氨气扑面而来,我只好屏住呼吸站在厕所门口疯狂洗地。刚尿一半,我隐隐听见婴儿的哭声,这声音好像是从一个便池里传出来的,我头皮一阵发麻,加快流速,并且后撤一步,仓促了事之后拔腿就跑!就在转身的一瞬间,我看见身后站在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几乎跟我贴脸了。我大叫一声本能后退,不想脚下一滑,我四脚朝天的跌进厕所,躺在了自己的尿上。女鬼紧跟着飘过来,但她只是在厕所门边站着,不再上前。她一双眼白死死盯着我,身上的连体白裙血迹斑斑,裙底还在不停地渗着血,顺着双腿流下来!
“呜哇~呜哇~”便池里的哭声更加清晰了,我下意识的望过去,一双胖嘟嘟的小手正从便池里伸出来,紧接着又露出一个小脑袋,一个浑身发紫的婴儿从便池里爬了出来,同样只有眼白的两只小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并哭着向我爬过来。
我只觉脊背一阵阵发凉,浑身的毛孔都在趟着冷汗!前有狼后有虎,我今天不被鬼打死也要被吓死,我祈祷自己马上晕过去,但却越祈祷越清醒。一个小家伙爬着爬着,突然惨叫一声,连连后退,门口的女鬼似乎有了感应,也跟着怪叫一声作为回应,几次想冲过来,刚踏出一小步又退回去,焦急地在厕所门口晃悠,小鬼也是远远的看着我,对我张牙舞爪,却也不冲过来!我也就这样坐在地上,和他们僵持着,浑身已被尿液浸透了。
我环视四周,寻找着一切逃生的可能,但结果却是雪上加霜。厕所有一个小透气窗,而窗外有张脸!我惊得张大了嘴,却没有叫出声,这下想跳楼都没机会了!
窗外的脸突然跳了进来,直接落在我身边。原来是个黑衣鬼!我大叫一声,朝着他的肚子拼尽全力一脚踹过去,那黑衣鬼竟被我踹了一个踉跄,差点掉进便池。
“你他妈有病啊!”他怒骂道。
“你...你是人?”我又惊又喜。
“不然呢!”他白了我一眼,随即右手一扬,袖口飞出一根带着黑线的铁锥,朝小鬼打去。小鬼见状慌忙朝粪池钻去,但还是慢了一步,黑线紧紧的缠在小鬼的脚踝上,黑线缠绕的地方顿时冒出黑烟,小鬼发出一阵阵瘆人的哭喊声。外面的女鬼也开始狂躁不安,发出一阵阵令人发毛的怪叫声,似乎在安抚着小鬼,几次想冲过来。
“别急,马上到你了!”黑衣人微微蹙眉,右手一抖,黑线极速回收,他一把抓住小鬼的脚踝,将他倒提着。同时纵身一跃,左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斧头,朝着女鬼迎面劈去。女鬼闪身躲过,立即舞爪还击。这黑衣男子一手提着小鬼,一手持斧与女鬼对攻,丝毫不落下风,但也无法拿下女鬼。就在他们酣斗之际,小鬼突然张开嘴,露出一排尖尖的牙齿。
“小心...”我惊呼道。但还是晚了,小鬼一口咬在黑衣人的大腿上,死死不放。黑衣人闷哼一声,吃痛分心。女鬼抓住这个破绽,一爪抓在他的脸上。黑衣人赶紧后跃一步,左袖口“嗖嗖”飞出几块木块,将女鬼也逼退几步。
“小畜生,留你不得!”黑衣人趁机抡斧砍下小鬼的头颅,小鬼惨叫一声化成一缕黑烟。女鬼见状,撕心裂肺地怪嚎一声,不要命地冲过来。黑衣人也腾出了右手,右边袖口飞出三根连着黑线的锥针,女鬼极力闪避,还是有一根锥针穿透了她的手臂。女鬼似乎忘记了疼痛,任凭左手黑烟滚滚,不顾一切的扑向黑衣人。
“也好,省了老子给你超度的麻烦!”黑衣人顺着黑线一斧头劈过去,女鬼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丝毫不避,准备硬扛下这一斧。就在此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怪异的笛声。女鬼明显的迟疑一下,随即“吖”的大叫一声,硬生生地将整个左臂拽下来,一个瞬身法,朝窗外飞去,瞬间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想跑!?”黑衣人冷哼一声,跟着追去,但刚跑一步,就瘫倒在地上,我赶紧爬起上前扶他。
“舍得从尿里面爬出来了?”黑衣人半开玩笑的说到。
“别说话了,先到我房间里休息一下。”也不等他同意,便搀着他朝我的房间走去。
“小兄弟,我要在你的房间里疗伤,有劳你将这净魂香点着放在房间的四个角落。”黑衣人说完从胸口掏出四支指头长短的紫色檀香,还有一根油油的火折子。他闭眼盘坐在床上,右手捻个指诀对着火折子轻轻一点,火折子燃起一星如豆的绿色火焰,并发出淡淡的腥味。
“有劳了!”他递过火折子和香,我接过来按他的要求在房间的四角点上香,并一口吹灭火折子。黑衣人见状微微一笑,用黑线将伤口处的上行血管封住,然后瞑目入定,开始疗伤。
只见他脸色时黑时紫,周身不时冒出缕缕黑气,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脸色开始变成如炭火一般的红色,如豆的汗珠从脸上滚落下来,此时房间里充满了檀香的味道,香味中好像夹杂着薄荷麝香一类的东西,特别醒脑。
我本想帮他擦一下汗,但又不敢去惊扰他,待在旁边没事可干,便将一身臭哄哄的衣服换了。因为即将远行,换下的衣服我也没打算带走,一把塞进垃圾桶。
“呜欧~呜欧~”一阵猫头鹰的叫声从远方传来,并越来越近。黑衣男子忽然眉头紧蹙,连调几次呼吸,猫头鹰的叫声频率越来越快,音量也越来越大,他的脸色又由红转紫,两种颜色不停变换。突然猛咳一阵,吐出一口鲜血。
“没事吧?”我急切地问到,并用纸巾给他擦拭,我也知道这猫头鹰的叫声是祸根。
“养鬼派的摄魂咒果真厉害!”他喃喃说道,忽然一个人影从窗外闪过,只听一声惨烈的鸟叫,猫头鹰的叫声戛然而止。
“妈的,什么破地方,大半夜的死鸟扰人清梦!”窗外的人骂了一句,听语调就是滕白鸿那个喷子。我刚想开口叫他,黑衣人“嘘”一声,并对我微微一笑,继续疗伤。又过去将近一个小时,我的眼皮开始打架了,浓浓的困意涌上脑门,开始哈欠连天。
“小兄弟,谢谢你!”黑衣人突然说道。
“没事了吗?”我也从濒睡边缘清醒,关切的问到。
“嗯,差不多了。”他微微一笑“小兄弟师承何处?竟可以吹灭蛟油火折。”他饶有深意地问到。
“蛟油火折?就是那绿色火焰吗?”我问到。我也是一头雾水,吹灭火折就是无意识的举动。
他点点头,但又转变了话题,微笑道:“小兄弟,你的救命之恩丁某感激不尽,我身上的法器你可任挑一件!”随后拿出一个墨斗,一把斧头,还有一把方木尺。原来之前的黑线是墨斗的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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