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的话让蔡邕感触很深，心中触动极大。</p>
莫如将其汇于江河，不涸于蔡家一池水中！</p>
蔡邕思虑良久，终是长叹口气，赞道：“昭姬，你所言甚是，确实是为父看的浅薄了，六代积攒的籍册，当此时节不予有志之人，早晚也不过是如那盏水一般，干涸于世，唉……这年头，人命尚不能得保，何况书乎？反不如增补于胡泊江海，惠之与人。”</p>
蔡琰轻施一礼，道：“父亲有此胸怀，女儿心实敬佩。”</p>
蔡邕暗自叹息，其实论及聪慧，论及胸襟，自己反倒是比不上这个女儿了。</p>
“昭姬，下个月你便出嫁了，你自小跟在为父身边，如今要远嫁安邑，为父本是还有些担心，但如今观你行事举止，极得大体，日后必能为夫君助力，兴旺家族，为父能安心了。”</p>
说到这，蔡邕的脸上露出了不舍之色：“当年为父为避宦竖之害，遁走泰山，将贞姬嫁于羊衜，虽相隔之远，但可保祸不及身，如今这朝廷也是凶险之地，你在为父身边一日，便无一日安宁……若是嫁于河东，远离朝中灾祸，倒也可了为父一桩心愿。”</p>
蔡琰听着这话，心中不免酸楚。</p>
她幽幽一叹，涩声言之：“女儿出嫁虽得保全，却独独留父亲于险恶之地，父亲如今在相国手下做事，虽得重要，但却步步有险，女儿……放心不下。”</p>
蔡邕苦笑道：“相国强召于我，为父亦无可奈何啊。”</p>
蔡琰亦是知晓此事无解。</p>
略略沉思后，她方叮嘱道：“父亲昔日在吴，虽不参政，却平安喜乐，无甚忧愁，如今拜官封侯，却如立于刀尖之上……女儿走后，还请父亲严守忠慎，除政务之事，少与旁人往来，在外亦要少言，所谓千金不如一默，如此方得长久。”</p>
蔡琰的话，让蔡邕心中很是感动。</p>
她的话，透漏着对自己这个父亲浓浓的关爱。</p>
蔡邕点了点头，道：“昭姬勿虑，此事为父自有分寸……唉，只是若要将那万卷书册凭白赠予刘表，却也不知他究竟能否善用，吾颇担心。”</p>
蔡琰微微一笑，道：“无妨，刘表信中所请是言借不是取，父亲便可以此为由派心腹之人，去往荆州，对书卷进行监管抄录留存，言功成之日，再将卷册收回便是。”</p>
蔡邕皱眉道：“两万卷藏书，却要抄录到何时？况就是抄录完，他焉能还我？”</p>
蔡琰摇头道：“不是要他还，而是以此为由，监督其所使也，想来刘景升既有雅士之名，不会不明父亲个中用意。”</p>
蔡邕闻言大喜，额首道：“不想昭姬你居然这般聪慧，此计甚妙！颇合吾意……”</p>
话音方落，却听门外有人道：“家公可在？小人有要事禀告！”</p>
蔡邕站起身，走出房间。</p>
却是管事一脸惊慌尴尬的站在门外，脸色忽红忽白很是难看。</p>
蔡邕奇道：“汝如何做这般表情？出了何事？”</p>
那家仆急忙道：“家公，河东卫家的人来了，在正厅……”</p>
“卫家人？”蔡邕皱了皱，道：“这还不到迎亲之日，他们如何就来了？”</p>
那家仆小心翼翼地看了蔡邕一眼，低声道：“家公，他们是、是穿着孝服来的……”</p>
“孝服？”蔡邕闻言不由一惊：“什么人死了？”</p>
“说是仲道先生……”</p>
蔡邕闻言，身形一阵晃悠，差点没晕倒在地。</p>
这是怎么回事？</p>
自己的女儿还未出嫁，怎么这女婿就突然死了？</p>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p>
其时，河东卫氏与蔡氏结亲，本当与初平元年请期迎亲，娶蔡琰娶往安邑。</p>
怎奈当时护君联盟成立，大司马刘虞暗中置书与王允，请太原王氏联络司隶周边的士族望门，暗中为刘焉军马筹备粮秣，助其成功上雒。</p>
刘虞声名素著，极得人望，又是苗红根正的皇亲，论及血脉不知比刘表和刘焉等纯了多少，他置书王允，王允自然无有不从。</p>
当时，河东卫氏也在王允的相召之内。</p>
为应刘虞之请，卫家暗中多有筹备，结果反倒是迁延了请期之时，不得已，一拖至了转年初。</p>
这蝴蝶效应所导致的结果，就是蔡琰还未过门，卫仲道就突发重疾而亡。</p>
蔡邕和那管事的对话，房间内的蔡琰站在门后，全都听见了。</p>
她的俏脸暗淡，默默的走回道织机旁。</p>
“吱嘎，吱嘎……”</p>
房间内，织机的声音在此响起，但却没有了适才轻快，隐隐的仿佛多了几分哀伤。</p>
……</p>
梁县，县衙大厅。</p>
孙坚和刘琦共同坐于正厅，下方站立着胡轸，以及随同他一起归降的几名凉州将官。</p>
孙坚紧盯着胡轸，面如寒霜，双眸中怒火正盛，竟有些血红。</p>
交战半载，今日你总算栽倒我手里了！</p>
“来人，全都拖下去！斩！”</p>
孙坚斩钉截铁的对着左右人喊道。</p>
孙坚麾下的兵勇们毫不迟疑，一拥而上，将胡轸等为首的西凉将官统统绑缚。</p>
“什么？”</p>
“孙坚，汝安敢如此？”</p>
“孙坚！言而无信！”</p>
“我等已经归降，为何要杀我们？”</p>
“贼子好生狡诈！”</p>
“汝竟杀降！”</p>
孙坚冷哼一声，对那些喊叫的西凉将官们道：“尔等西凉贼，助纣为虐，祸及四方，凶顽暴戾，罪无可赦！不杀尔等，留着尔等作甚？”</p>
“拉下去，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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