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相死了,只有胜哥儿一个人逃了出来,徐相死之前,只对胜哥说了一句话。”
“不要再死人了。”
老人的头摇晃了一下,眼中尽是不甘与愤懑。
“然后徐相向天哭问,溘然长逝。”
“杀不可止耶?”
陈江流默然无语,他想起师父曾面对血一样鲜红的夕阳,偶然间有过的失神。
那么在他心中,是否也是这般,无尽地哭诉着:“杀不可止耶?”
陈江流永远也没办法知道。
“胜哥儿回来后,也对我们说了一句话。”
“杀人的人不死,杀就不可止!”
“然后我们就造反。”老人恶狠狠地说。
“说反就反?”
“说反就反!”
老人看着陈江流,说道:“那个时候,朝廷上的满朝文武,都已经被吓坏了,直接出了一道荒唐的禁武令,要求所有人自废武功,可当时的南方,习武之人十有八九,这一道禁令,简直就是给我们涨声威,送兵源的。”
“胜哥儿在长安军面前露了个面,长安军便再度倒戈,我们势如破竹,很快就席卷了整个南方,兵锋直指京师,道成老儿都快被逼到御驾亲征的地步了。”
“然后宁公出山了。”
后边的事,陈江流已经有所耳闻了。
武逆势大,道成帝病入膏肓,奄奄一息,为了维护华夏道统,宁公终于出山。
宁公出山的时候,不过是荆楚之地一个半生不得志,无奈致仕的小老头,甚至因为传说与武逆之首有些不清不楚的干系,还一度被人怀疑,但其一入京师便展现了陆地神仙的境界,甚至得到了先圣作保,成了道成皇帝的托孤重臣。
然后宁公编练新军,号称护道,废除禁武令,颁布义军令,力排众议,接连启用王继高,鸿傅,在太行之地打败武逆主力,断绝长安军北定中原的野望,终于将大汉一片糜烂的局势堪堪逆转过来。
然后就是亲征武逆,派王继高分兵平定西域,任用鸿傅文钦改革朝政,配合岳文编练新军,镇压北方叛军,守御长城,等到王继高转战北原之时,一同出击,将北虏的气焰打压下去。
等到武逆被打到西遁,最后据守长安的时候,宁公做出了一件令天下人至今为之诟病的事——屠城。
长安之屠,伏尸百万,血流漂橹,但不得不说,经此一事,至此武逆再无回天之力,所有武学典籍皆被没收,依附叛逆被连根铲除,仅剩的余孽也翻不起大浪,只能在阴暗的角落苟延残喘。
武学之道受到的打击,足足有二十年未能缓过来。
这是陈江流所知道的,虽然细节肯定有所缺漏改动,但大势是没错的。
“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世间的武学早已成为了大势,不光民间有着侠士,就连那些世家大族,也都暗自蓄养武者,偷偷研究。”
“在这一点上,朝廷也明白得很,所以明面上仍旧打压武学,但早已放宽了禁制,而这南疆,即是武学的发端地,又有云梦剑派的守护,所以甚至连荆楚学院都保留了下来。”
听完老人的叙述,陈江流有些苦涩地开口:“宁公,真的有这么厉害?还有那个仙人······”
老人闭上了眼睛,缓缓说道:“我说过,我们从来不怕敌人,但是堡垒,永远从内部瓦解。”
“你的师父,学究天地,天下大势,古往今来,文道数术,机巧百工无一不精。”
“当然,除了那手字。”趁着陈江流未反应过来,老人赶紧补充了一句。
“可是就算胜哥儿能算五百年天地,但是有一点他却永远也算不到。”
老人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他算不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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