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元年,百废俱兴。
在宁国候以最残酷的方式平定了武匪之乱后,汉帝国终于是恢复了平静,而宁国候本人,也是极尽荣耀,不仅誉满朝野,更是被皇帝陛下倚为重臣,并亲自手书为宁国候加封护国公的圣旨。
然而,当宁国候见到来宣旨的天使时,却是坚辞不受。
“老臣年迈鲁钝,前期剿匪不力,险些江山倾覆,若非陛下信任,既往不咎,又怎能立下如此功劳?何德何能,敢领此殊荣哉?”
天使不是旁人,乃是天子跟前正当红的近侍,宁侯的老熟人,大太监李让。
然而纵使是他这样的身份,在宁侯面前却也摆不起丝毫架子,反而为了让宁侯接旨而费尽口舌。
眼见这倔老头子硬是不肯改变心意,无奈之下,李让只好搬出了天子的下一道旨意。
“朕观史书,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国家危难之际,若是将相失和、君臣有隙,实为取亡之道也。”
“卿之所虑,朕心甚知。然今天下方处万年一遇之变局中,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当同心协力,以渡难关,切莫有功高盖主之忧。”
“宁侯立忠孝之德,为人仪长,立戡乱之功,护我道统,立传世之言,广施教化,实为五百年一遇的圣人。”
“为解卿忧,朕广告天下,宁侯之功,可比往圣,特赐圣人门第,享牺牲不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宁侯别无选择,终于还是一步三叹地坐上了回京城的马车。
据悉,宁侯,不,宁公回京时,身无长物,所带的,唯有一副贼酋所发明的老花镜。
“这人老了,便越发看不清了,贼人虽然可恶,但于这奇淫巧技之上,的确颇有建树。”
“至少他赠我的这老花眼镜,的确解了我老眼昏花之忧呵。”
“只是······可惜了,唉。”
······
武贼虽除,但天下,已经是满目苍夷。
贼过如梳,兵过如篦。遭此大难,大汉的天下,已是民怨四起。
来自吴楚各地的修行者们,响应了天子的号召,纷纷下山纠集义军平定民怨。
何为民怨?
天下大势,莫不在气运二字。
人心有善恶,向善即有鸿运,为恶便会产生怨气。
每当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的时候,百姓心中的怨气便会聚集,一旦遇到机缘,就会化作“怨”。
这些怨法力强大,却只知杀戮,更无丝毫理智,还可以与山贼乱军相合,一旦成势,必会打破城池,危害一方。
若是以往,大汉民心所向,怨往往都成不了势,而汉军也训练有素,有一往无前之势,仅仅只需一位百户领上百余郡兵便可所向披靡,驱鬼逐怨,乱军难成气候。
但今时不同往日。
随着那大逆不道的武贼举旗,整个帝国的南方,都变得不太安稳。
山贼土匪割据,民怨甚是强大,短短几年,便冒出了百余位草头王。
这些乱军有大有小,小的横行乡里,残害百姓,掳掠人口。大的则打破县城,称霸一方。
然而汉军的主要精力都被武贼所吸引,根本无暇他顾。
不得已,天子只好下诏解除修行门派不得插手俗世的规定,令各方自行组建义军,抵御贼寇。
只是加了一条限制,义军不可超过三百之数。
这一诏令被史官称为“义军令”。
不得不说,义军令的确为大汉稳固了南方,但也造成了一些修行门派尾大不掉的情况,这一举措与朝廷一直奉行的集权之策背道而驰,的确引起了朝中诸君的警惕。
不过时为世易,当时为形势所迫,义军令倒也未受多大阻拦。
南方已是一片糜烂,北方也渐渐有沸沸之势。
幸好,宁公不负众望,临危受命,终于是剿灭武贼,护住了我华夏道统。
随着宁公归朝,宁公手下的护道军也被朝廷接收,改编为三支新军,并立马奔赴荆楚之地剿灭余匪。
而随着护道新军实力的展现,各地义军首领也渐渐收起了小心思,庙堂之上,也慢慢开始有了对义军令的讨论。
大汉的江山,依旧既寿永昌!
在荆襄之地的云梦泽边,一场激烈而残酷的战斗刚刚结束。
荆襄地处南蛮大荒,是帝国向南能辐射到最远的地方,一向是穷凶恶匪的藏身之所,故此这里的武贼也最是难除。
云梦泽浩浩汤汤千八百里,南极潇湘,北通巫峡,横无际涯,实在是一片雄奇之地,可以算得上是陆中之海,不愧第一大泽之称。
正因为它的大,这也成为了山贼水匪绝佳的藏匿之处,古时甚至有云泽盗匪,聚众数万而入云梦,三年不得其踪。
显然,刚刚便是有乱军想要遁入泽中,却被闻讯而来的义军截住,双方便展开了一场血腥而惨烈的厮杀。
终于,叛军失败了。
近万贼军被歼灭八成,几无一人脱逃。
剩下的俘虏,男子大多都被斩首,脑袋插在木杆上,在腥风血雨里控诉这乱世,女子小儿被掠为奴隶,为各大势力瓜分而去。
各路义军分赃完毕之后便各自散去,继续寻找下一只“乱匪”。
而原地,只剩下无数被剥得赤条条的尸首,曝尸荒野。
毕竟,义军也是要花钱吃饭的。
夜晚,在尸首中,有数十只野犬豺狼游觅其间,只是现在已经分不清到底哪只是狗哪只是狼了,只见无数碧绿的眼睛在月光下飘荡着,显得格外渗人。
如今已是夏至,尸体在阳光的暴晒下已经开始发臭了,也只有这些不惧腐肉的腌臜之物才能毫不在意地大快朵颐。
突然间,这些豺犬停下了动作,耳朵竖的笔直。
一股充满死寂的气息由远而近,令它们充满了畏惧。
它们不由自主地趴伏在地上,静静地等待那股气息的主人到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