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副署长夹了口菜,说道:“两年以前,浙军一个营兵变,卢永祥卢护军使带兵弹压,几天时间便大获全胜。虽说是胜了,却逃了首恶!起事兵变的那个营长,队伍被打散了,干脆带着剩下的十几个手下落了草!”
李大发接话道:“落了草,那不就成了土匪么?”
“不是土匪,而是兵匪!这伙人,先是在浙东一代游荡,抢劫过路客商。后来这伙人想明白了,反正都是抢劫,干嘛不上中国最有钱的地方抢?”黄副署长说。
“中国?最有钱的地方?那是哪儿?”陶香主醉眼迷离的问。
“最有钱的地方那自然是咱们上海滩。”我说。
“不错!这伙人不同于普通的抢匪。他们枪法精道,且兵变落败时,裹挟了不少好枪械!这十几个人,每人一杆汉阳造长枪不说,领头的还有一杆刘易斯机关枪!法租界周生生金铺的劫案,公共租界大通银行的劫案,都是这伙人做下的!因为每次抢劫,这伙人都长枪短炮的武装齐备,所以被称为‘长枪党’。”黄副署长一一道来。
黄副署长又说:“一个月之前,沪通海运的老板被绑票,也是这伙人干的!咱们青帮的弟兄收了风,探得了他们藏身的地方,通知了法租界巡捕房。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了?”李大发问。
“法租界巡捕房派了一百多巡捕,其中有六十多号带枪的法国巡捕去缉拿他们。结果被打死了六七个人!这六七个人里,有四个法国巡捕!我的天啊,杀了洋人,这事儿还了得?更何况是一下杀了四个洋人!唉。。。。。。”黄副署长说。
“他就是杀四百个洋人,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陶香主说。
“咳!这伙人杀了洋人就杀了,偏偏逃到了咱们闸北区躲了起来!躲在闸北区就躲在闸北区吧,偏偏又漏了行踪,法租界巡捕房的人,已经知道了他们藏在闸北区!上头命令我们闸北警署,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这伙人缉拿归案!法租界巡捕房虽然管不到闸北来,可咱们的掌舵老头子黄金庸,当着法租界巡捕房的督察长,还当着淞沪护军使衙门的警察总监!他老人家定下了期限,半个月之内拿不到人,闸北警署自署长以下巡官以上全部撤职查办!”黄副署长长叹了一口气。
“那就拿人呗!这有啥!咱们南门香会有一千多弟兄,要是你们警署的人不够,我可以借给你人马嘛!”陶香主说。
“说的轻巧!那可是长枪党!个个都是当兵吃粮的出身, ww.uknshum枪法精道还都是亡命徒!领头的还有一杆刘易斯机关枪!整个闸北警署,带枪的便衣、探佐、探长一共就那么十几个人,还都是短枪,哪是人家的对手?”黄副署长惆怅道。
黄副署长的担忧是对的。其实警署和长枪党,相差最大的不是枪械,不是枪法,而是心态!
长枪党的人,被抓肯定就是个死。一旦跟我们警署的人遭遇,肯定会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和我们血战到底。亡命徒,亡命徒,不怕亡命的不法之徒是最可怕的。警署这边呢,便衣们舒服惯了,又都拖家带口的,自然是能躲则躲,能逃则逃。
“哈,大不了你这官不做了就是!”陶香主说。
黄副署长说:“你也别说轻巧话。我估计明天咱青帮上面的令就下来了!肯定让咱们帮里在闸北的堂口弟兄全力协助警署抓这伙人!别忘了,咱们青帮的掌舵老头子黄金庸还是法租界巡捕房的督察长呢!”
听黄副署长说完,我心里泛起了涟漪。风险和收益往往是并存的。假如我能抓住这伙人,岂不是在黑白两道都立下了大功?
算了,我一定是喝醉了。非分之想不可有。那可是拼死亡命的长枪党!安安逸逸的在闸北慢慢混,以现在的趋势,熬上二十年怎么也能当上香主。
人啊,分两种。一种是生于忧患的,一种是生于安乐的。这两种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想死于安乐!
我是个普通人,也想死于安乐,才不会去冒什么险。
枪打出头鸟,出头的椽子先烂。这道理,我师傅曹半瞎跟我说了不下一百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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