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似刀,刀刀摧人老。
载着满心疲惫和寂寥,老渔夫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带给他无限伤痛的地方。
划着船逆江而上,水波倒映星辰月光,天地朦胧一片。
两岸青山伏,绿树垂花首,在茫茫夜幕之中,犹如一排排列队的幽冥鬼卒。
烟火在夜空绽放,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们在狂欢,隆隆震响宛如惊雷,绚烂的光华,连繁星都為之黯淡。
夜空璀璨,却无法让老渔夫产生哪怕一丝眷恋,因为骤然的光明会让他无所适从。
此时此刻,他只想远远逃离这个不属于他的地方,哪怕孤寂同行,哪怕流于鬼魅。
夜晚已被侵占,为他留下的空间是如此狭小,他想回家,回到那个只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家,因为他已遍体鳞伤,迫切的需要找个没有嘲笑和冷眼的角落独自舔舐伤口。
家,寄托着牵挂,无论天涯海角,心若比邻,家是思念织成的羁绊,为饱经风霜的心带来温暖,家,并非奢华精美的空筑,就算在残酷的人生路上摔得头破血流,它都会随时带来无私的关怀!
它是如此神圣而伟大,同时又贴近心灵,无论贫富贵贱,无论良善奸恶!
就算凄凉至此,老渔夫也有家,尽管破败,却能给他带来安慰的家!
远离繁华的上游,一处偏僻的水湾,一间简陋的木屋遥遥在望。
见到熟悉的轮廓,老渔夫不禁卸下沉重的心思,依稀可以看出当年风采的脸上挂上了笑意,就连浑浊的双眼,也泛出点点神光。
将小船拴好,老渔夫提着意外得来的大鱼勿勿往岸上走,他已迫不及待,想要发泄一下心中的抑郁。
行至屋前,老渔夫低头望望脚下,木板拼凑而成的屋门半掩着,仿佛随时要倒塌一样,完全没有履行起看家护院的作用。
渔夫没有在意,因为他已家徒四壁,他的视线落在了木门下方,离地面到膝盖的那一部分,那里有一道特意留下来的小门,似乎是留给猫狗进出的。
此刻,小门朝内敞开着,地上还留着新鲜的泥土痕迹。
老渔夫微微眯着眼,上下眼皮挤压着半颗暴露在外的眼球,看上去仿佛随时要脱落下来,咧开的嘴角一直延伸到牙根,阴影之下,失去一半皮肉包裹之后的脸上,一排泛黄的牙齿从前门牙一直暴露到后槽,配上鲜红色的牙龈,显得如此狰狞可怖。
吱呀——
令人牙酸的开门声,一股腐朽的恶臭扑面而出,老渔夫似乎早已习惯,没有任何不适的迈步入内。
目光一扫,屋内一如离去那般脏乱不堪,这是连最落魄的乞丐都不愿光顾的地方。
哗啦……
随脚踢开杂物和垃圾,老渔夫径直来到了屋子最内侧的角落,那里,有一张特意布置出来的小床。
与其说床,不如说是破布和废纸堆砌而成的垃圾堆,之所以说是床,只因上面正蜷缩着一道骨瘦嶙峋的身影,睡梦中,仿佛预感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单薄的身体在不停颤抖着。
蜡黄的油灯散发着异样的臭味,摇曳的阴影下,老渔夫的脸变得更加扭曲丑陋。
啪!
装着鲜鱼的网兜被甩在一旁,老渔夫大步上前,粗暴的将沉睡的身影拽离被窝。
啪、啪!
在那身影还没清醒之前,老渔夫不管不顾,劈头盖脸就是两个响亮的耳光,瘦弱的身躯左右晃动,老渔夫仍不肯善罢甘休,飞起一脚踹在对方的胸膛。
力道如此之大,纤细的身体顿时成了滚地胡芦,一直摔到三米开外!
“还敢睡!老子在外累死累活,你居然在这胡睡,小杂种,不想活了吗!?”
本该沙哑沉重的声线变得尖利,带着漏风的语调道出的却是粗俗而刻薄的咒骂。
“呜!”灯光下,瘦小的身影只披着单薄的破布料,蓬头垢面,根本分辨不出性别,只能依稀从稚气未脱的脸上猜出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
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腊黄的脸上,两道清晰的巴掌印异常醒目,他(她)呜咽着,呆滞无光的眼中透着无法掩盖的惶恐。
“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又是一连几道响亮的耳光,小孩再次被巨大的力道扇得东倒西歪,羸弱的身体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要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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