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景色飞速向后退去,村庄,秋叶和黄色的草。列车的机括转动,车轮在铁轨上摩擦出富有节奏的哐哐声,雾状蒸汽从车顶的烟囱逸散,与天空和云混为一体,只有淡淡的硫磺味从没关严实的车窗缝中渗了进来。这是红水银燃烧之后的气味——《原初学》中记载这种燃料是主的眼泪,主见人的饥寒而流泪,泪水化为了红色的液体,这种液体密度很高,燃烧能够产生强大的热量,被称为“红水银”。
车厢内反常地一片寂静,一眼望去廖无几人,乘务员行走时发出的声响在车厢内回荡。酒红色的老旧座椅像是一具具敞开的棺材,一眼望去大白天居然有种毛骨悚然的阴森感。毕竟列车只对神职人员和政府编制成员开放,而现在并不是教会规定的“圣倦日”,所以并没什么人需要乘坐。
夏洛克就是这些为数不多的乘客中的一员,此时他正以一个极其慵懒的姿势躺在自己的棺材里,身体斜卧着,头歪靠在窗沿上,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具真正的尸体,只有眼睛时不时向对面打量一下,表示自己的主人还活着。
他的“朋友们”常常称他为一朵燃烧的烛火,因为他像火苗一样姿态慵懒,却又能灼伤他人——如果他把那些人叫做朋友的话。
他的对面正襟危坐着一位约莫二十岁的青年,两人的坐姿形成鲜明的对比。青年明显有点紧张,甚至因为太过紧张而有些颤抖。他的背挺得笔直,左手放在桌子下,右手放在桌上,手指一直在摩梭着一枚褪了涂漆的小骰子,导致骰子上出现了些许汗渍,有些反光。他虽然抬着头,但目光却一直在游离,不敢落到夏洛克的脸上。
他俩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张报纸,《洛顿日报》三个黑色的大字已经有些发白。整张报纸都皱皱的,看上去已经被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大多数的字都被折出了白痕,只有报纸左上角“莫里亚蒂报社”几个烫金的小字完好如初。
......
《别在夜里出门——震惊!“开膛手杰克”重现洛顿雨夜!》
《洛顿警方宣称已经找到关键证据......》
《我会为了更美好的洛顿而战!——专访洛顿警局警长哈维·拜拉特瑞》
《大本钟爆炸案新进展,疑似有【疯帽党】涉入......》
《经【候鸟会议】审议,上调关于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爵士的通缉等级......》
......
青年的视线第十七次扫过桌上的报纸,然后抬起,落在对面躺尸一般的夏洛克脸上。夏洛克似乎察觉到青年在观察他,抬起眼皮,青年的视线立马低了下去,像是躲避探照灯的敌国特务一样。
他还记得几分钟之前面前这个男人蛮横地把他从位子上拽过来的样子。
——“老兄,要不要陪我玩个游戏,我看你也很无聊,我也很无聊,两个无聊的人凑一起总得找点事情做不是吗?”
——“我......我不是很擅长纸牌.......先生......”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不擅长纸牌,我也不擅长掷骰子......哈,你坐在这里就行。”
——“......啊?”
......
他有点紧张也有点疑惑地坐在面前这个打扮得有些潦草的人面前。他穿着一件枫叶色风衣,头发乱乱的,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眼睛微眯着,鼻梁很高,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那个......先,先生,我可以知道是什么游戏吗?”
良久,青年抹了把头上的汗,声音有些结巴。他的背不知不觉地弯下来,头微微低下,怯怯地瞥了眼夏洛克,又迅速地把目光移到报纸上。
“哦,哦!”
夏洛克似乎是在开小差,被青年的询问拉回神来。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缓缓坐直了身子,目光却一直注视着面前的青年,让青年紧张地不敢动弹。忽然,他身子前倾,把脸靠近了青年,青年下意识地往后一缩,浑身猛地颤抖一下,像一只突然被抚摸的猫。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缝。
“这个游戏就是......让我猜猜,你的职业。”
啪嗒。
指尖转动的骰子一下子没立稳,落在桌子上。夏洛克忽然伸出手去,按在青年刚想起身的肩膀上,手背青筋微鼓,将他按得无法动弹。
“嘿,别动先生,有的时候下意识的行动可以暴露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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