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少阳正想着调侃他几句,忽听一个声音道:“咦,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想不到兜兜转转,竟到了这里——我早该想到的。殿下,少阳,咱们的午饭有着落了!”声音之中,又是讶异又是激动,说话的正是萧狄。
萧元婴一愣,接口道:“在哪里,在哪里?本王怎么没有看到?”
萧狄淡淡一笑,努努嘴道:“就在前面不远处。”
马车又行了约一箭之地,只见路边一排三间茅舍,两侧各有一株槐树,却是躯干如龙,树冠如云。树枝、木条、竹子等结成的篱笆,高低不一,将屋前围了一圈,南瓜、丝瓜一类花朵三三两两挂在上面,一副寻常农家的模样。
三人下得车来,走到篱笆门前。抬眼看去,只见院内菜畦碧绿,蜂蝶飞舞,堂屋板门却是紧闭,除了虫儿低吟,四下里一片静寂。
萧元婴不待商议,便高声叫起门来。谁知一连喊了三遍,无人答应。
隔了半响,萧元婴向龙、萧二人瞟了一眼,撇了撇嘴,悻悻着正欲转身。突然间“吱呀”一声,门板开了,走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妪来,一身灰色粗布,白发苍苍,满脸皱纹。
萧狄见状,忙跨步上前,躬身行礼道:“刘嬷嬷,打扰了。”
那老妪瞧了瞧萧狄,又向龙少阳、萧元婴瞥了一眼,不热不冷道:“我道是谁呢,大晌午大呼小叫的,原来是你来了。你一人来也就罢了,怎么还带着两个外人。你知道的——夫人最是不喜陌生人的。”
萧狄道:“晚辈无意打搅老夫人清静。在下一行人外出公干,途中失了方向,又饿又累,是以做了不速之客。求在贵舍讨口水喝,还请刘嬷嬷行个方便。”
那老妪“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转身进了一旁的偏房,却将堂屋门板开着。
萧元婴听了二人这番对话,思忖他们早已相识,又见那老妪言辞冷漠,脸色如霜,忍不住又惊又疑,张口欲问,却被萧狄一个眼色止住。
当下三人推开篱笆门,穿院进屋,只见屋内空间窄小,光线幽暗,正中摆了一张方桌,两旁四把椅子,颜色斑驳,显是年头已久。右首一块灰色粗布悬在中间,算是隔出一个厢房。
听到有人进来,床上一人颤巍巍站了起来,走到近前。门外的阳光透进来,只见她鹤发鸡皮,头上一枚墨色玉钗晶莹生光,又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妇人。
萧狄深深一揖,说道:“老夫人,侄儿看您老人家来了。”
那老妇人听罢,茫然瞧着三人,怔了片刻,喜道:“原来是龙儿来了。前段日子不刚来过嘛,亏得你还记得我们倆老婆子。若不是你这声音,老婆子哪敢识得了人?这老眼如今瞧什么都朦朦胧胧,像隔着一层纱。”说罢,又对外扬声道:“萍儿,快烧些开水,来客人了。”
萧狄喜道:“侄儿平日少有侍奉,今日得见老夫人慈颜,实是不胜之喜。”说着便扶那老妇人入座,龙少阳、萧元婴便跟着坐了下来。
四人坐定,萧狄便将一行人为何来到新县,如何迷途、如何找地打尖、如何见到大槐树寻到这里等事简略说了,只听得那老妇人频频点头。
听到后来,那老妇人又唤来那老妪,一面吩咐做饭,一面瞧向龙少阳,道:“这位龙公子用无主之田来安置这些流民,真是妙策!天佑大齐,竟有公子这般人才。”
龙少阳忙站起身来,拱手道:“老夫人过奖了。晚辈身为大齐子民,心系社稷,为国分忧,本是份内之事。”
那老妇人点了点头。良久,忽然自失一笑,道:“瞧我这记性,早说过不去操心世事的——如今老身一介微末,在这山野僻壤守着三间茅舍,半亩薄田,庙堂之上纵有惊天巨浪,也扰不了这一方天地的清静。”
萧狄轻叹一声,道:“清静倒是清静,只是粗茶淡饭,附近又人烟稀少,有些苦了您老人家。侄儿几次想接您回洛城颐养天年,可您……”
那老妇人咳了几声,缓缓道:“早已住得惯了。何况此处向北不出五里便是侯家寨,能在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地陪着他,老身虽死,也是心满意足了。”
龙少阳心中一惊,定睛向那老妇人瞧去,只见她头上墨色玉钗隐然闪光,心中已隐约猜出了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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