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暴日当空。
酷烈的阳光下,大地宛如烘烤至红的油锅般滋滋生烟,蒸腾起的热浪将上方的事物扭曲地不成样子。
十一、二岁的少年跪坐在马拉的囚车上,被热浪熏得是炽热难当。毫无遮挡地暴晒让他整个人都像是脱水的豆芽般,再也挤不出半点水分,若不是枷锁的固定,几近虚脱的身体绝对已是支撑不住倒下。
“十四哥...放过我吧...离儿根本不知道天罡决的下落...求求你们了,离儿实在受不了了...看在以前我们一起玩的份上,给口水也行。”
少年摇动枷锁,苦苦哀求着。由于体力不支,加上被绑得动弹不得,他只能在发出响动后,才能让别人注意到嘴里发出地微小声音。
少年身上的华贵衣衫如今已是残破不堪,露出的地方青一块、紫一块地布满了伤痕,道路上扬起的尘土把苍白的小脸染成灰黄一片,再由涕泪横流化成了难看的花脸。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换做任何人看到都会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但对于周围押送的一伙人来说,反而引得哈哈大笑。
这二十多人以一个青年为首,骑着马,围拢在囚车左右,背后皆是龙虎图案的全身披风,连带兜帽一起,将扬起的尘土阻挡在外。从身上衣物的纹饰,以及偶尔露出的标识,不难看出,这伙人属于东安国内赫赫有名的武道世家苏氏家族。可是,本该待在秦岚城的他们,怎么会在三百里开外去往著名的三不管地带天方城的路上,而且在五天前,苏家刚刚举行开轮大会,几乎所有在外的苏氏子弟都应该待在宗族里面。
但这些人的确都来自苏家,只不过为了把囚车中的少年安全地押送至天方城受罚,才被族里安排在此处。
此时,在听到少年的哀求声,他们将挡住头脸的兜帽拿下,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也不看看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比乞丐都好不了多少,还以为是以前那个颐指气使的大少爷么,为了你,咱们可是受大苦了,好好的秦岚城不待,跑到外面吃灰,你想喝水,等下辈子吧。”
为首的青年名叫苏云齐,身材高大的他打马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可怜兮兮的少年,面露残忍的冷笑,说道。
“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天罡决的功法完全是子午须有的事情,只是为了嫁祸给你父母,让他们背上背叛宗族的罪名,不然咱们三房怎么能将你家里的产业全都拿下,要怪,就怪你这一房的身份是分家后又不知道收敛,赚下如此大的家业,还不是给咱们宗家做嫁衣,啊~哈哈哈!”
他话音一落,围拢的众人再次发出肆意的大笑声,望向少年的目光只有两种,要么讥讽、要么嘲弄,仿若从没见过这么傻的家伙。
跟在场的人一样,囚车上的少年姓苏名离,都是苏氏子弟。只不过周围的人属于宗家三房,而苏离份属分家二十七房。其区别在于,宗家拥有武师级别的长老坐镇,而分家只有武士级别的执事,至于武生、或是连开轮机会也没有的普通人,则根本就不被列入苏氏族谱,只能依附于各房。就像这个被叫做十四哥的众多跟随者,便是属于宗家三房旗下。
这是九玄大陆上大部分世家遵循的规则。由于大部分武者都不是与生俱来拥有修炼的能力,而是由武师帮助开轮,得到修炼的机会。因此,掌握这种发展势力的关键手段,宗家在武道世家里几乎把持了最大的话语权,分家只能局其末尾。
这也苏离一家惹祸的关键。即便把宗家的几房算上,苏离所在的这一房在家族内都算得上是豪富。便如青年所说,没有足够的实力,就不应该太过露头,结果苏离父亲辛辛苦苦赚下的家业白白便宜了宗家三房。
最可笑的是,性格纯良的苏离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个真正原因。原本,他还一直相信是父亲隐瞒得到的地级功法《天罡决》,结果触怒宗族。心中对于受到的惩罚一点不怪,还懵懵懂懂地哀求以前一直玩地不错的十四哥。
不过说起来,这种幼稚的举动也纠结于苏离自小生长的环境。
父亲在外打拼,母亲随同一起,从来是金钱无忧又缺乏约束的苏离屁股后面始终跟着不少刻意奉承的家族子弟,生性大方的他也不见外,一起吃喝玩乐,随心所欲,花起钱来爽快无比。
这次押送苏离的一群人中就有不少人得到过苏离的好处,可到了此时,一见到苏离成了这番模样,不仅不念着以前的好,在这时候雪中送炭,反而肆意嘲弄,落井下石。看他结交的竟全然是一帮忘恩负义的家伙。
说好听点,这叫做没有心机,说白了就一个字,傻!
只不过到了现在,就算苏离再没有头脑,也已经明白家里遭受变故的真正原因,可作为一个才十二岁的少年,他又能做什么呢。
找三房报仇么?
这完全是个异想天开的事情..想要覆灭拥有两位武师,十三个武士实力超群的三房,对于实力不过武生一层的他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何况,自幼顺心顺意的苏离从来没有遭受过这般痛苦难熬的过程,心里的仇恨,到底比不了生理上的饥渴。
暴晒中,他已经一个多时辰没有喝水了。
少年呜咽着,眼巴巴的望着以前那些称兄道弟的“好朋友”,奢求他们看在以前的情面上,能够施舍一点水给自己。可是却发现,他们好像一个个冰冷的石雕,冷漠、生硬、无动于衷。慢慢地,少年的目光从求助变为失望,再由失望变成绝望,最终,像是被抛到沙地上的鱼儿般,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跪坐的身体彻底靠在枷锁上,眼神变得空洞而茫然。
苏云齐挥了挥手在苏离眼前试了下,发现没有反应后,轻笑着向左右说道:“现在晒死了也好,假如让这小子知道,去到天方城会碰到什么,这个死法还算好地,也就是我云齐看在以前的情面上,优待他了,你们说是不是。”
“云齐哥的好心,这傻小子怎么会懂,血色沙场可是天方城最为血腥知名的角斗场,这次长老交代了要把他送过去,还不是想要顾全宗族的脸面,借助角斗场最为血腥的节目终极猎杀,彻底除掉二十六房的后患。完全是云齐哥看得起这小子,现在让他晒死,总好比过被妖兽生吞活剥。”
苏云齐才一说完,旁边一名苏家子弟立马奉承道。其余的人自是不甘落后,纷纷恭维起来。此时,身在囚车上的少年已经完全被他们遗忘,任由其身体在酷烈的太阳下渐渐失去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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