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约克山谷中的小村庄迪蒙特是鲁内斯王国领内众多的村庄之一,几乎与其他村庄别无二致,户口不过百余,民风淳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迪蒙特村唯一的特别之处甚至可谓是某种缺点:由于被高山和深林包围,村中仅有一条狭窄而险峻的山道通向外界。加之山谷中土地肥沃、气候温和,从土地中的产出足以自给,毗邻的村庄又相距甚远,因此当地的农民们与外界几乎全无往来,甚至可以断言,如果向村外任何一位鲁内斯王国的居民提起这座闭塞的小村,都会令对方颇感茫然——至于迪蒙特村的村民们,对自己身处何方显然也不甚了了,只是日复一日的面对着莽莽群山和浩瀚森林,知道沿着山道,还有着无数的村落与市镇,以及和他们相类似的鲁内斯人。
然而,客观的说,迪蒙特村之所以能够保证自给自足,很大程度上受益于它的封闭——不仅仅是其他的鲁内斯居民们,甚至是执政官和拥有着广袤封地的贵族们,都遗忘了这样一个小村庄。因此,迪蒙特村也侥幸地逃避了贵族和执政官的干预,或许有人还会提出这样的批评——迪蒙特的村民们既未履行国民应尽的义务,那么能否将他们称为鲁内斯王国的人民呢?不过,时至今日,迪蒙特村毕竟还是一个十足的世外桃源,它的村民们也始终按部就班的重复着他们无忧无虑的生活。
遗憾的是,总有极少部分的人对于现状极不知足,甚至是颇感不满——在数日前刚刚成人(鲁内斯王国风俗:男子十六岁成年,女子十五岁成年)的约瑟夫就对这座养育它的山村感到厌倦——约瑟夫已经看够了从出生至今一成不变的约克山谷的风景,翻遍了父亲的藏书,决心离开故乡,外出闯荡。卡尔·德·莱昂男爵在听闻儿子的决意后并未表露出太大的意外,早在十余日前,他就隐约猜测到约瑟夫的念头,但约瑟夫决心下的如此之快,还是稍出男爵的意料,尽管如此,卡尔·德·莱昂男爵还是应允了儿子的请求:对于年轻人而言,外出历练以积累经验、开拓眼界是必要的。
有一点需要指出——迪蒙特村并不是没有贵族,莱昂男爵恰恰是村中唯一的贵族,并且拥有着约克山谷中近半的土地,莱昂家族的历史似乎可以上溯至鲁内斯王国建国之初,但很快便举族迁徙至约克山谷,并建造了迪蒙特村,村中的村民的祖先大多是迁徙之初莱昂家族中的家仆,其他一部分则是在鲁内斯王国动乱时期逃难至此避祸的难民,由于这一层特殊情况,莱昂男爵本人在村中备受尊崇,尽管这个姓氏在鲁内斯王国内藉藉无名。约瑟夫甚至对父亲所拥有的爵位的合法性感到怀疑——根据《鲁内斯律》的规定:男爵每年至少应有一次至辖区执政官处进贡述职,每十年至少应有一次至王都参与贵族大典,如未能履行则褫除其爵位——至少约瑟夫从未见过父亲远赴王都。唯一稍令约瑟夫信服的证据是在男爵府邸大厅中悬挂的历代家主肖像,在初代家主的肖像下,是一枚极为古老的家族徽章,上面刻画着一条奇怪的近似于咒语的铭文:
知识即诅咒
关于这样一句不吉利的铭文,约瑟夫曾不止一次向父亲询问铭文的意义为何。然而男爵始终对此讳莫如深,告诉约瑟夫在适当的时机就自然会理解。
尽管约瑟夫仍然不明白怎样能称为适当的时机,但当前显然无暇它顾,他行将启程,离开这座闭塞的山村。在男爵同意了儿子的请求后,整个男爵府就开始为约瑟夫少爷的旅程做准备——马匹、衣物、充足的食物和水,尤其是大量的金钱。这一切仅靠府上唯二的仆人打点,因此略有拖延。约瑟夫刚从父亲的书房出来,在客厅兴奋地来回踱着步,对父亲的再三嘱咐几乎忘的一干二净。天色微明,约瑟夫看向窗外,庭院中一位仆人正在给马匹套上马鞍,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庭院大门口,邻居希尔一家也异常忙碌,看来科迪这边也一切顺利,约瑟夫走进希尔家的庭院,注视着来往的妇女。
“约瑟夫少爷,您是来找科迪的吗?”詹姆斯笑着问道,他是科迪的哥哥:“我想这会儿他还没睡醒呢,不过,您不妨自己去看看吧。”
约瑟夫客气地点了点头,闯进科迪的房间,对方正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只有肚皮上盖着羊毛毯的一角,他踢了下床脚,科迪无动于衷地翻了个身,约瑟夫无奈地撇了撇嘴,用力地摇撼着好友的身体,科迪不情愿地揉着眼睛,呵欠连连,从床榻上半坐起身:“谁啊,这才几点,行行好吧,再让我睡十分钟。”
“赶快醒醒吧,还有一会儿我们就要出发了,你现在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会耽误事的。”约瑟夫拉开一把椅子,催促着科迪。
“啊,你来的真早。”科迪翻身下床,在衣柜里翻找出一件皱巴巴的衬衫:“我几乎一夜没睡,说实话,我现在还困的要命,你看起来倒挺精神。”
“我可不像你,我们可是几乎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赶路才能到希尔顿村,不保持充沛的精力可不行。”约瑟夫向科迪指出。
“得啦得啦,你就饶过我吧,昨天晚上老妈和老爸的教训可够啰嗦了,我可不想一大清早又被你说教。再者说,难道你就不感到兴奋?咱们可总算能离开这座幽暗的山谷了,在我看来,这儿和监狱没有什么区别。”科迪一蹦一跳的套上长靴,脸上的睡意一扫而光。
约瑟夫很清楚自己好友所指为何,科迪作为次子,虽然说多少得到了父亲的偏爱,但在上还有一位哥哥,在下还有两个妹妹,在这样一座山村中,即便希尔先生家境优渥,又因担着村中调解纠纷的责任而地位较高,未来也不免在家产的分割上犯难——如果四个儿女都要从中分一杯羹,其财产就显然并不可观了,何况长子的优先继承权在鲁内斯王国是有明文规定的,纵使希尔先生将财产全部交由自己的二儿子继承,又能有什么出息——用科迪自己的话说:“充其量不过是个偏僻地方的小地主,潦草地娶妻生子,荒废人生。”在这一点上,约瑟夫和自己唯一的朋友具有高度的共识,在几个月前,他们两人就暗中商讨了离开约克山谷的种种计划,甚至彼此承诺,如若父母反对,就一同从家中逃出——不过眼下可谓是万事俱备。
“你吃过早餐了吗?”科迪总算是穿戴整齐,在镜子前草草地整理一下乌黑茂密的头发,漫不经心地问道。
“当然。”
“哦,我现在饿极了,你那边全部准备停当了?我估计我这头还有一会儿,正好够我填饱肚子。”
“你好像太过于迫不及待了,”约瑟夫忍不住嘲笑道:“我想用餐的时间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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