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越发璀璨。董庆笙修长双腿交叠坐倚崖壁上,手里捧着一牙啃了小半的西瓜,边吃着西瓜边哼小曲儿。令狐冲盘膝坐在董庆笙旁边,面前横七竖八摆着几块西瓜片。他虽言无酒龙肝凤髓也食之无味,倾听着悦耳动听的小调,不知不觉竟也食了大半个西瓜。见董庆笙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令狐冲嘴角不由挂上了微笑。他静静地盯着董庆笙看了好一会儿,忽地出声叹道:“我那时还道你只有昏睡了才会让人心痛怜爱呢,没想醒着时也有这般秀气可爱的时候。”
董庆笙闻言动作一僵,晶莹剔透的耳珠似欲燃烧蓦地滚烫。他侧头愣愣地瞅着令狐冲,脑筋急转了无数个圈儿,揣测这句话中的意味。“他说我可爱?”心头似喜似悲似怒似羞,五味杂陈。思绪混乱地瞪了令狐冲半晌,反被对方玩味的挑眉弄得心儿发慌,不自在地歪开脸去。沉默了半晌,胸中羞意难平,低骂道:“令狐冲,甚么惹人怜爱,你别胡说八道了……”
令狐冲笑道:“我可没胡说。你醒着的时候像只刺猬,浑身都竖着刺儿让人难以接近。睡着了模样却是小巧可怜,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痛。”他自由率性,口没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继续戏弄道:“刺猬背上都是硬刺,腹部柔软异常,说起来与你的性子颇为相近。不如以后我就唤你小刺猬吧,你说好不好?”
董庆笙下意识反驳道:“呸!你才是刺猬!”令狐冲便摇了摇头,笑道:“啧啧。看啊,小刺猬这就竖起刺了。”董庆笙见他嬉笑自己,暗自气苦,憋了半天放出一句狠话来:“令狐冲,我警告你不要老是逗弄我!要是惹得我生气了,定会打你个满地找牙。”上次挨了令狐冲一巴掌后,每每回想起来就满腹牢骚,欲要找回场子。所以这句话看似玩笑,实则是有三分认真的。暗忖令狐冲要是还信口胡诌,便真的挽起袖子扇他几个耳光,爽爽气。
“是是是。遵命,董大小姐。”令狐冲摸了摸鼻子,作出苦笑的表情叹气道:“开个玩笑而已,不用那么较真吧。”他知道董庆笙身世曲折凄苦,不愿真恼了她,所以即使心底还埋着许多想要了解的问题,索性也闭口不问了。董庆笙扯了扯嘴角,侧过了头,不知说甚么好。
便在此时,左首山侧天空中一颗流星疾掠而过,在天空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光轨。董庆笙念头一动,望着划过漆黑天幕的流星轻声道:“听说要是看到流星,如果在衣带上打一个结,同时心中许一个愿,只要在流星隐没之前先打好结,又许完愿,那么这个心愿便能得偿。你说是不是真的?”令狐冲笑道:“我不知道。咱们不妨试试,只不过恐怕手脚没这么快。”说着拈起了衣带,道:“你也预备啊,慢得一会儿,便来不及了。”董庆笙也拈起了衣带,怔怔的望着天边。
夏夜流星甚多,片刻间便有一颗流星划过长空。但流星一瞬即逝,董庆笙手指才一动,流星便已隐没。他不服气地轻轻哼了一声,又再等待。第二颗流星自西至东,拖曳甚长。这时拿出玩弄绣花针的手段,动作敏捷迅速打成了个结。令狐冲喜道:“好,好!你打成了!天地神明保佑,一定教你得偿所愿。”董庆笙噎了一下,道:“我只顾着打结,心中却甚么也没想。”令狐冲笑道:“那你快些先想好了罢,在心中先默念几遍,免得到时顾住了打结,却忘了许愿。”董庆笙拈着衣带,默默想:“我许甚么愿好?我许甚么愿好?”
天上连续划过了几颗流星,令狐冲大呼小叫,不住地道:“又是一颗,咦,这颗好长,你打了结没有?这次又来不及吗?”董庆笙仰首望着星空心乱如麻,内心深处隐隐有两个渴求的愿望,两个愿望仿佛被摆在了天平上,左右摇摆不定。只听令狐冲又问:“你想好了心愿没有?”董庆笙心底焦躁,暗问自己:“我要许甚么愿?我要许甚么愿?”
越想越慌,.nsh.c始终难下决定。慌乱中,他抬眼睇了令狐冲了一眼,心湖竟平静下来,隐隐作了决定,闭上眼虔诚地许了愿。
“老天爷,你听到我的愿望了么?”眼见一颗颗流星从天边划过,董庆笙仰起了脸瞧看,竟是痴了。
直到星痕从黑幕上消逝褪去,令狐冲问道:“好了,你许了什么愿?”董庆笙许了愿望以后,自觉患得患失,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视线落在令狐冲笑脸上,他道:“这可不能说,说了也许就不灵了。”令狐冲笑道:“你不说,可容我猜一猜?”董庆笙媚眼儿眨了眨,认真道:“随便你猜,我才懒得管你。”说完掩口得意地笑了起来,眼湖弯成了两道月牙儿,“我的心愿,你永远也不可能猜得到。”
瀑布声并不让人觉得喧哗,当下的气氛融洽无比,彼此谈话之间有了亲切的味道。董庆笙尽情的享受着这种与人畅快打趣的美妙味道,把令狐冲当作了亲友——即使这个亲人只存在虚幻的世界。
然而,只要梦幻泡影足够的美好,纵然一生都生活在虚假的快乐中,也总比起来在冰冷现实的痛苦中挣扎来得痛快吧。
言笑间,忽听得远处传来铮铮几声,似乎有人弹琴。令狐冲和董庆笙对望了一眼,都是大感奇怪:“怎地这荒山野岭之中有人弹琴?”董庆笙侧耳细听,只觉琴曲格调甚是优雅,过得片刻,有几下柔和的箫声夹入琴韵之中。七弦琴的琴音和平中正,夹着清幽的洞箫,更是动人。董庆笙见猎心喜,暗忖道:“这是什么曲子?如此天籁,我怎生从未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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