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太,我的孩儿究竟如何?”沐铁沉声问道,心里升腾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床上的沐夫人亦是睁开眼,虚弱地张望自己孩子的身影,眼神中满含期待和担心。
神尼收起思绪,先是安定沐铁道:“请大将军放心,令公子安然无恙。”
随后,她抱着怀中婴儿,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床头的沐夫人。
无恙还在思索尼姑刚才的奇怪表情,眼前突然一亮,出现了一位温柔美貌的妇人。
她年纪三十岁许,面容清秀,柳眉琼鼻,只是略显瘦弱,此刻脸色苍白,额头上的青丝被汗水浸透。即便如此,在她眉目之间,也有一股高贵优雅的气质自然流露。
最令无恙在意的,是她的目光。
那是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蕴含着浓浓的情绪。
这情绪中带着一些责怪,仿佛在说生他为何这么难;但更多的则是温柔、慈爱、珍惜,仿佛在看待世界上最珍贵的珍宝,抱着他的动作也无比小心翼翼。
这一刻,无恙瞬间有一种血脉交融的感觉。
他前世自记事起就没见过父母,在一堆乞丐中长大,居无定所,乞讨求生,若不是被江擎天收养,他恐怕根本活不到这么大。
根据经常接济自己的老乞丐说,他很可能是被父母抛弃的。这也成为他一生深埋心底的遗憾、痛苦、渴望、自卑。
然而如今,他前世的遗憾竟然能够弥补。母亲……我也有母亲了?这便是我今生的生身母亲?
若不是担心吓到母亲,他真想掐一掐自己,看看这是不是一场梦。
“孩子,我的孩子……”沐夫人的眼神中,充满了柔和的爱意,在无恙眼中正闪烁着母性的伟大光辉。
无恙有一种直觉:眼前的这个母亲,仿佛愿意为了他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这是我的母亲!是我这一世,唯一的母亲!无恙心头一暖,激动地想要叫出声来。欣喜之情难以言表,一时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另一边,沐铁听到静水神尼口中“令公子”三个字,不禁爽朗大笑,说道:“老子又有个儿子了!”
张御医和王产婆也贺喜:“恭喜大将军府上添丁。”
沐铁长长地“嗯”了一声,心情舒畅,说道:“二位也辛苦了,请在府上暂住一夜。一个月后,小儿的满月酒,还要请二位赏脸,来添添喜气了!”
听闻此言,张御医微微颔首。王产婆却是喜上眉梢,自然又是好一阵客气。
沐夫人在床上轻声呼唤道:“沐郎,沐郎……快来看看我们的孩子。”
沐铁连忙应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突然想到刚分娩的孕妇,似乎见不得风,连忙将步伐放缓了。
无恙听到一阵先急后缓,但是十分有力的脚步声传来,下一刻,眼前就出现了一道高大的黑影。眯着眼,适应了光线,他也看清楚了来人的样貌。
但见眼前的男人雄伟高大,虎背熊腰。
他约莫三十来岁,国字脸,须髯如戟,左颊上有一道长疤,平添了三分杀气。不说话的时候,庄重而冷峻,沉着而内敛,不怒自威,有一股常年征战的军旅肃杀之气。两道浓密的剑眉直飞入鬓,虎目之中神光湛然,正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瞧。
看到这个男人的一瞬间,无恙的血脉之中似乎也传来了一阵亲切感。这就是自己的父亲!
“哈哈,夫人,这小子可机灵得很,也在瞧他爹我呢!”沐铁豪爽大笑,双眼眯起来了,眼角都挤出了皱纹。
沐铁今年已经三十有六。中年得子,是每个男人都感觉幸福且得意的一件事。尤其对于沐铁来说,这个孩子的出生,可谓是意义重大。
沐夫人抿嘴一笑,问道:“沐郎,你说,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
沐铁略一沉思,面露苦涩,道:“夫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肚子里没几两墨水,行军打仗倒是在行,要我取名可是难为我了。依我看,今日之事实在惊险,多亏了这位师太,才能化险为夷。不如让这位师太,为小儿取名如何?”
沐夫人微微点头,其实她也正有此意。若不是这位师太,自己母子今日难保性命。只是,沐铁始终是一家之主,如此大事,必须先问过他才行。
既然意见统一,沐夫人便也直言道:“师太,您大恩大德,我夫妻二人必将报答。如今小儿出生,尚且无名,还请师太不吝,再行一件好事,为小儿赐个名字。将来说起,也好教他知道这番恩德,常常铭感在心。”
怀中的无恙,耳朵竖了起来。
名字这种东西,可是要跟随一生的,马虎不得。
他看向这个尼姑,心想:师太,您虽然救了我们母子的命,但是名字也不要取得太难听了才好。
“大将军,夫人,请先勿急。”静水神尼微微思忖,说道,“令公子的手中,似乎一直攥着什么东西。”
沐铁和夫人对视一眼,略微讶异。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子,手中能攥着什么东西?
无恙却是一惊,自然知道这尼姑说的是什么。自己手中唯一可能有的东西,就是从前世带来的玦尘剑,准确的来说是玦尘剑魂。
只是魂之一物,有灵而无形,如何能光明正大地存在于人世间?此时他手中握着的东西,应该不是剑魂,即使是,也应该是剑魂依存于某物之中,而那被依存的物体又被他握在手中。
他不禁也有些好奇,手中之物到底是什么样式?只希望不要太惊世骇俗了才好。
沐夫人低头发现儿子的右手紧握,似乎真的攥着什么东西。她轻轻地拨开那五根小指头,却发现肉嘟嘟的手掌之中,竟然躺着一枚血色的物事。
轻轻地捏起那物事,放在阳光下查看。
那是一片鲜血凝成的结块,略带透明,如同浑然的玉质,被手掌挤压成了一块薄片。
姑且叫它血玉吧。这血玉之上,印着小手掌上的纹路,在内部还有一道细长的黑影,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沐铁在旁边瓮声瓮气地皱眉问道:“咱儿子手里,怎么捏着根羽毛?”
沐夫人细看手中血玉,被捏成薄薄的一片,呈不规则的椭圆状。中间一根细长的黑线,像极了羽毛中间的一根羽轴。
她不禁莞尔,指着血玉中间的黑线嗔道:“若是这里多几道分叉,你这傻夫君是不是又要说像一片树叶了?”
沐铁闻言哈哈大笑。
张御医、王产婆的穴道已被静水神尼解开,恢复了行动能力。走上前来旁观,忍不住也是啧啧称奇。
“大将军,夫人,麟子携红玉而生,这乃是世所罕见的祥瑞之兆啊。”张御医不自觉捋着自己的胡子,几乎把自己胡子都要揪掉了。
王产婆亦点头称是:“恭喜大将军,恭喜夫人。贵公子日后必将鸿(红)运当头,功成名就,前途无量。”
沐铁听他们吉言,明知是拍马屁,却也很是受用,笑着点头。
静水神尼却是皱着眉头,眼神中隐有忧虑。
沐夫人察言观色,发现她的异常,轻声问道:“师太,这血玉,可有不详之处?”
沐铁听言亦是神色微变,收敛了笑意。
静水神尼叹息一声,说道:“这血玉倒是福祸无凭,无须过于担心。只是……令公子天生心脉有缺,怕是……怕是不能习武了。”
此言一出,沐铁瞬间脸色微变。
“不能习武?”他低声喃喃,眉头紧皱,目光沉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什么?心脉有缺?”沐夫人一脸紧张,“这是何病?”
身为一个母亲,沐夫人最在意的是自己的孩子能否健康长大,对于能不能习武,倒并不是太在乎。
静水神尼沉吟片刻,她心中也正奇怪着呢:
身为主“肃杀”的将星七杀,却不能习武?难道是上苍开的一个玩笑?注定让紫薇不得将星辅佐?
“令公子的心脉比起常人,异常孱弱。哪怕是稍微剧烈一点的运动,都会引起血脉流动加快,进而压迫心脉,危及生命。”
静水神尼眼中神色变化,微微叹息。
“这并非是病,是先天缺陷,无法用药理立刻治愈。但若是从小注意调理,也许日后长大……情况会有所改善。”
“但是,想像正常人一样活蹦乱跳,很难。至于练功习武,必须从小就开始打基础,却是不可能了。”静水神尼无助地摇了摇头。
其实,静水神尼甚至无法保证,这孩子能否安全长大。毕竟像这种先天内脏有严重缺陷的,几乎在幼年时就会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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