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阵地的陷落早已注定。然而,所剩无几的防御者们依然在为守住这片阵地而奋战。即使他们深知——即使他们早已明白——他们的努力终将归于无望。
一个年轻的士兵正蜷伏在一处被毁坏了一半的、由砖建成的掩体之中。
加装了光学瞄准镜的AK74M自动步枪的枪托正抵在他的肩膀上。透过瞄准镜,他把前方触手可及的地表仔细搜寻了一番。
鼓噪的风回旋着、喘息着在士兵的暴露出来的皮肤上来回敲击,灰烬则在那些漩涡里舞蹈。
即使隔着厚厚的军服和面罩,他仍能感觉到刺痛。和往常一样,他并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不适,暴露任何弱点。从始至终,他一直维持着一个僵硬的、肌肉紧绷的姿势,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保持瞄准平稳,等待着。
他已经原地待命了半个小时,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更久。他只知道自从那些前沿阵地上的友军们撤离下来之后,他和他的部队就已经开始在这片如同受尽诅咒的荒芜之地上驻留了。
他记得他随着自己的部队涌入阵地阵地之后所取得的第一个战果,那是一位吉翁军官,体格魁梧,容貌粗旷,坚毅的下颚蓄有短须,当时那名军官左手提着一支自动步枪,而右手正从自己的腰后拔出一把军用匕首,而在这位吉翁军官的脚下,一个身穿着联邦军服的身影蜷缩着趴在地上。看着迎面而来的他,那位吉翁军官攒着匕首狞笑着扑了过来,没有任何犹豫,士兵扣动了扳机。从那名吉翁军官那直径为自己三倍的健硕的手臂上来看,士兵完全放弃了肉搏的打算。然后他来到那名蜷缩在地上的联邦士兵的身前,居然还是一位军官,所以士兵马上为他叫来了军医,接着士兵就再次投入到了残酷的肉搏之中,军用锹,钢盔,枪托,刺刀,匕首,子弹,手榴弹,石头,拳头。牙齿,他们使用任何一切可以使用的物体来作战,直到最后敌人退了下去。事后,士兵看见那位的军官被人用担架抬了回去,而其他的友军也趁着间隙离开了阵地,只有士兵和他的部队却仍旧留了下来。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反攻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他一边静静的观察着一边静静的等待着反攻的号角响起,不过他也明白所谓的反攻只不过是他自己的一个幻想而已,他所属的军队早已失去反攻的能力,所有的士兵都只能静静的呆在属于自己的战壕或者是散兵坑和掩体中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而已。但是他不在乎,因为他早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而死人是没有办法再死一次的。
这个年轻的士兵没有名字,他亦不需要名字。因为早在他加入这支队伍之后,在他将自己剩余的全部生命都贡献给自己伟大的祖国之后,他早已是一个死人了,他早已舍弃了自己的名字,车祸,这是他自己户籍上的死因,而作为替代,他有一串刻在狗牌上的数字编号,即一串标明了他所属连队及个人身份的数字,和身后防弹背心上标注着的四个大大的字母NKVD即远东军区内务部内卫部队。
也许士兵曾经想过自己生命真正的最后一刻的情境,也许他会对自己的肌肉从骨头开始逐渐腐烂、体内的器官会缓慢液化这样可怕的想法而感到恐惧。如果他曾想过,那么接下来他也许会以另一种想法慰藉自己:在战争中死去不会是一个缓慢的、苟延残喘的过程,他也几乎不可能感受到自己肌肉的腐烂,和体内器官的液化。
“就是……滋……这样,我们……滋滋……确认,……滋……正在行进中。”耳机里传来的指挥官的声音是如此遥远,如此富有金属质感,还伴随着回声和杂音。米列夫斯基粒子的干扰仍旧无处不在,年轻士兵得费力凝神捕捉这些话语。“坚守……地。记住你……滋……平时的训练,……滋……你们接受的命令。你们……滋……准备好随时以最致命的状态与来敌交战。”
“经由计算,我们是赢不了这场战役的。……滋……战胜并不是你们的任务。你们……滋……务是不计一切代价、尽量拖延敌人获得胜利。”
“敌人的资源远比你们自己重要。……滋……你顽抗着敌人火力的每一秒,你都在耗费着对方的资源,都在削弱敌人的力量。”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