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川渝之地高山路险,五里镇是隶属于黄羊郡治下,红山县的边远小乡镇。小镇本就边远,偏偏还处于山肩之上道路崎岖,一年之中有半年都在刮风,估摸着是离天只有五里故名五里镇。
小镇盛产高山黑山羊这黑山羊与普通山羊不同,本就生于高山生长极慢,偏偏又喜欢攀爬与悬崖之上,每天运动量甚大长得更慢了;这羊骨头众不同,是墨色的,小羊羔时是灰色,随着年岁渐长颜色越深,十年之上的黑羊骨头漆黑如墨,自成纹理,经匠人粗粗雕琢做成手串、把件也颇有韵味。味道那自不用说,整天上蹿下跳,渴了饮用山间泉水,饿了吃野草野花;因为地处高山,还有不少野生药材,坊间传闻这黑羊不经味道鲜美还有不可言说的功效;故而郡里的官人老爷们都以这黑羊为宴招待州府来的贵客,临了还送人羊骨头闹了不少笑话。长此以往小镇的黑羊更加出名了。
,虽然边远却还是有不少商旅往来,就为贩这黑羊,只要到了县里这羊价格就得翻一番,若是只挑紧俏的货到了郡里已经不知几何,更莫说到了州府。
在这五里小镇再往山上走才是羊儿们的的天堂。
绵绵的盘山小道之上一群黑羊咩咩作响,伴着少年的呼呵与鞭声离小村越来越近。
赶羊的少年名叫二狗子,爹娘去的早,早先是县里人,还上过几年私塾,后来家道中落,也不知怎滴就来这与世无争之地给黄老爷家放羊,因为识字近里的老牧羊人往来的家书信件都是二狗子代的笔,幸得如此这个外乡人才在村里站住了脚跟。
小村不大十来户人家都是与乡里大老爷签了契约的,这说白了就是每年与乡里老爷放羊,每月都会排管事和账房先生来收羊,相应的发放钱粮,一头羊平均能得三百个大钱和三升豆子,除去草料生病意外摔死的,估摸着还能有一百个大钱的工钱,豆子是给羊长膘的,冬天水草不好温度又地就得加料,粗粗一算十头黑羊就是一两银子。这可比种地来的多,所以村里人也很乐意,毕竟这高原地粮食产量本来就低,无外乎种些甘薯、小麦、荞麦之类的一年还只能种一季,一户人家一年辛苦下来能存个二三两银子那不得累出屎来。家家户户都是几十头,上百头的养,一年只要能出栏十头便是赚的,更别说每天出栏的那一两只头羊,最少也能卖二两银子,若是成色好卖个十两银子也不是不可能。
村西头的老牧羊人,樊老头去年的头羊就被外乡的某个老爷给看中了出了整整十两银子买走了,村里人很是羡慕。
樊老头,本名叫村里人也不知道,老头独自住在村西头,无儿无女的,大家也就叫他老樊,背后也就樊老头樊老头的叫,毕竟当面喊人老头还是拉不下这脸,小村里也没那城里的规矩合礼数,但这脸面还是要的。
这不二狗子刚把羊入了圈,安顿好又来找这老樊了,美名其曰取取经,本来老樊是是不待见二狗子的,你去西山放羊,我就去东山,你在南坡我就去北坡,隔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省的闹心。这个二狗子也是个不要脸的货,每次放羊回来都从西头进村,路过老樊家门前就扯着嗓子毕恭毕敬的问:“樊大爷好!您这忙一天了,要不要帮帮忙做个饭劈个柴啥的?是不是嫌我手艺差,那打打水,扫扫地也行呀!您要不说话我就当您答应啦!”
这是老樊都是不冷不热的回一句:“滚~”
二狗子也是识趣,这老樊滚才开口没到一半呢“得嘞!看样子您忙着,我回了不打扰您嘞!”
村里人期初还指指点点的,哪有人家天快黑了才扫地的挑水,这活不得大清早干,分明就是不上心,可二狗子这没脸没皮的,愣没听见别人的冷嘲热讽,一来二去的这也就随他去了,就当一乐呵。
刚过小半个月,二狗子又想了个新招,每天在山上放羊闲着也是闲着,什么蜂蜜,蜂蛹,菌子,草药,应季的野果有啥送啥;实在没了那山上的野花也得顺一把送过去,比追小媳妇还勤快。到门口还是老样子扯着嗓子:“樊大爷,今天顺手摘的,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过几天这都坏了,您看这放哪。”还不等老樊答应自顾自推门进院里去,也不多啰唆找个轧眼的地儿,放好东西扭头就走。
期初老樊还不带搭理他,便宜不占?不占白不占。可这又不是县里的大仓房,一个落魄小院没几天功夫整的跟县里端午轧的花牌坊一样,庸脂俗粉百花争艳好生了得。
老樊气不气,只能憋着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打碎了牙齿也得咽下去,回头还是得自己来收拾。
直到老樊收到了一封信,才不得已服了软。
说来也是村里的一桩奇闻了,老樊来这已经二十多年了,不见与谁来往,没从没跟谁联系过。还能收到信,这可是一个茶余饭后好话题。
这天二狗子照常来送东西,老樊破例叫住了他,还发了个小凳子,这一老一少坐在院子里,老樊从那补了补的破棉袄里掏出了一封带着余温的信封,递给了二狗子
“小子,你帮我瞅瞅上面写的啥”
二狗子双手接过信,把内容给老樊念了,大概意思就是:老樊老婆子走了,叫他回去,这么多年很多事情都过去了。随后又把信给老樊还了回去,多余的话也没有。就默默的坐在那陪着老樊,过了很久很久老樊才回过神来。开口道“帮我回封信,就说我啥都好,信上说的事我知道了,过段时间就回去”
“好嘞,您等一下”二狗子麻利的从家里拿来纸砚,按照老樊的意思回了封信,第二天托人给寄了出去。
自打这以后,老樊也就认了这个徒弟,也许是要离开这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也许有其他的原因,这一老一少性格迥异的两代牧羊人,一人教的起劲一人学的认真。
这一日,二狗子照旧来找老樊,美名其曰求学,其实村里人都看得出来他这就是来蹭饭的,想把之前送的东西都吃回来。
老樊今天没让二狗子做饭,自己亲自下厨,做了做了两菜,又从床底下翻出一坛子老酒,给自己和二狗子都倒了一杯,还未动筷便说道:“你小子享福了,我走之后这小院子,这些酒都归你了”
“什么我的,都是您老爷子的,我这就是给您守着,您什么时候回来,还是您的”二狗子端起酒杯就要敬酒,能多喝一口是一口。
“我老了,不会再回来了,这么些年也就看淡了,是该回去了”老樊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似是不过瘾又给续上了。
“我这放羊的本事你是学会了,你这小兔崽子好歹也是我徒弟,我这还有个半庄家把式也教给你吧”
二狗子不等老樊说完就接上了“您这怎么能叫庄家把式呢,肯定是高深技艺,我学我学您什么时候教,这我可得好好学不能堕了您的名声不是”
“臭小子,没正经你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自己整天在山上放羊,尽挑人少处,是躲着练功”
二狗子端着酒杯愣在哪里,整个人突然变了样,不在是哪个邋里邋遢的小牧童,眼神凌冽,伸手就去摸腰间的柴刀,但是周身隐约感觉到一股压力动弹不得,先天高手,这破老头是先天高手。
“别动气,你打不过我,再说惊了这相亲们的羊,跑丢了你小子慢慢去找,我老头子可不陪着你。”老樊继续喝着酒。
“你有什么目的”二狗子紧握柴刀,全神戒备
“我老了,这次回去估计就得老死在那里,我看你小子还凑合,人不坏既然是我徒弟,也是练家子的精骨也还凑合,传了给你也算是你我缘分一场,不过我丑化说在前头,我也不管你小子身上有什么秘密,你也别问我老头的来历,以后如果有机会把这门功法给传下去就成”樊老头盯着二狗子双眼,淡淡的说
“那好吧”二狗子犹豫了一下,只得答应。毕竟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段时间看来老头也不是什么坏人,要动手在山上的时候动手更方便,理由也多,随口一个失足跌落悬崖就够了,在村里住了这么些年,老樊什么人相亲们口都是看着的。反观你二狗子,整天每个正型,保不齐哪天出个意外也是正常。
自此以后牧场里堕了一老一少,老头讲,少年练,毕竟是有底子的,教的好学的也快,就是村里人又开始指指点点的这老不正经带着小不正经整天不干正事,生怕自家的羊丢了看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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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四个月过去了,老樊要走了
再过几天开春第一波羊贩子就来了,老樊和他们一路去县里,然后七转八转的,说是要去到一个叫黑马河的地方里,二狗子虽说才十五六岁但是从没听过渝州境内有这么个地方,老樊不说二狗子也不好问。
老樊走的前一天二狗子和老樊喝了顿分别酒,交代了一些琐碎的事情,自打认识老樊就这一晚说的话最多,好像一辈子的话都要一晚上说完。
第二天,二狗子睡到了日上三竿,说是日上三竿,其实也就比平时多睡了一个时辰,也许是醉了,也许是不想去送老樊,毕竟只要是离别总归是伤感的,二狗子还好是个少年的,可老樊一个不怎么说话的人,你让他说啥,还不如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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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没放羊,委托隔壁的大壮一起放去了,大壮这人,老实本分,二狗子刚来的时候也就大壮颇为照顾,毕竟小村子排外,要不是识字给乡亲们做这写信的小先生,还真融不到一起去。
二狗子洗漱一番,来到老樊的院里,看着空空荡荡的小院,想起来老樊之前练功时候说的话:“你小小年纪不知道得了什么机缘就已经是后天境界,离先天境也就是早晚的事,我这门功法和你现在练得功法没有冲突,以后也不会有,只是除了生死关头不能显露,境界低时还没什么问题,倘如你日后得了仙缘一朝筑基这门功法就是杀身之祸”
二狗子当时也没细想,你一个练了几十年还在先天初境的糟老头子,能有什么好功法。只是这门功法颇为奇特,二狗子自己练的乃是家传功法,乃是是玄门正宗,行气之法中规中矩,运行那大小周天聚气丹田。樊老头教得这门功法却反其道行之,散气全身,在那五脏六腑内游走之后,真气便归于四肢百骸,也不聚气这是什么倒灶功法。
初练没什么感觉,可是这几个月修炼下来明显感觉自身力量的增强,以前自己看起来瘦弱真气内敛,入境反倒是“长胖了”多了些肌肉,自然也就多了些棱角,自己瞎研究也研究不透,当时也不敢多问,现在想问也来不及了。就当是一门上乘炼体功法,反正也不冲突。
闲着也是闲着,先看看这老头之前给我留的银子还在不在,搬开米缸,下面果然有一个小包袱。用手颠了颠估摸着有个一百来两银子,里面还有些零碎东西,统统打包带走,啥也不留。
转身出来才发现原来老樊还给自己留了早饭,诶,这老头子就是嘴冷心热。收起包袱吃过饭,二狗子便回家收拾去了,老樊走了,自己也差不多该走了,有些事情是得安排安排。
二狗子拿完东西,回到自己的小院里,这小院是村里分的,只要给镇上米老爷家放羊,大抵都能分上一个小院,几只羊,只要来年买了,从收入里扣了就是,二狗子这院子去年才扣完,加上羊种,细料,零零总总的三十两银子。
回家放下藏好包袱,取了几包山货就往王寡妇家走,反正白天家里也没人就剩下那个小屁孩,不怕别人说啥。
二狗子刚来的时候一穷二白的,年纪又小,有事初来乍到,没少受气,全靠大壮和王嫂子接济,两人都是本分人,二狗子有心撮合,正好你未婚我二婚,还带娃,买一送一,你这三十来岁的老光棍也别挑,偷着乐吧。奈何这大壮太蠢,带不动。王寡妇倒是觉得大壮不赖,,能干活人也老实,给自家的孩子找个后爹也不用这么辛苦,可这大壮不领这情,村里人拿他开玩笑,问他上过王寡妇炕头没,他只是呵呵的笑着回答:“木嘞,木嘞,你们可不能乱说嘞”。村里人也明白了,这货不是老实,估计是太笨了。
王寡妇其实不姓王,是他老公姓王,他家那口子前些年羊丢了半夜上山找羊,从崖上摔下去人就没了。走的时候还说天一亮准回来,可哪知道天意弄人,羊没回来,人也丢了。后面听说也有人给王寡妇介绍人家,王寡妇不愿意,说是老王家就这根独苗了,自己改嫁了这孩子少不得要改姓那老王家就断了香火,婆家人好还行,三代还宗,若是婆家苛刻一点,这孩子以后不知道要受多少气,还不如趁着自己年轻多给他赚点本钱,以后去乡里念书。
二狗子到王寡妇家,门锁着喊了两声王林没人答应。东转西转的在村南边的小溪里找到了,王家小娃子,正和一群小娃子在溪里摸虾呢,刚开春没多久这溪水可会咬人,哪里来的虾,分明是来玩水的。五六岁小脸黑红黑红的,手上和脚上都是裂子,远远的看到了二狗子,光着脚丫子,拎着鞋子就迎了过来,还未到更前就喊了出来:“二狗哥,又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俺娘说,老拿你东西也不是个事情”
边说边就接了过去,啥不好意思,啥害羞,白给的东西哪有不拿的道理。
“没啥,就是点去年存下的菌子和肉干,你小子长身体得多吃点补补,你娘又去放羊了?”
“是的,二狗哥要不去我家里坐坐,我给你倒点水喝”王林,小眼睛眯着笑呵呵的说,伸手就要拉二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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