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冷的夜,洛辰贴着地面虚弱喘息。
昏黄路灯下,是扎眼的暗红。他口腔正贪恋般吸吮着铁腥驳杂的空气。
洛辰无力地翻过右手,苍白掌心被沙砾刮伤,亦不可避免地沾上一些血浆。
他向下探望,自己的腰腹已经空空如也,唯有的汩汩殷红流淌。身后不远处,更有窸窸窣窣的蠕动虫群循血腥味逼近。
冷,好冷。
温度已再无法传到手心。洛辰眼中尚有迷惘,他的灵魂被割裂抽离,痛感和寒冷让思维不再清晰。
脆弱的世界,可笑的自己。
少年的思绪在半刻钟内被彻底清刷,那是…彻底崩坏他世界观的极致惧骇。
洛辰明白。他的世界,就将结束了。
对洛辰来说,世界收尾的方式并非什么轰隆巨响,不过自己的下一声呜咽而已。
霎时间,他呼吸猛地急促,眼前世界天旋地转,思绪也开始不受控制!洛辰被迫如走马灯般,陷入先前几近不真实的回忆漩涡。
……
“叮……”
校内,铃声响起,课务结束。学生们整理书卷,各回各家。
照例,洛辰负责这周的外区清理。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养生闲职,观赏风景与胡思乱想兼得。
临近秋末,几棵齐楼高的银杏就在他负责的清扫范围内,金洒洒的大片落叶使他不得不费一番功夫。
但洛辰没有懈怠,待仔细清理好后,校内只剩六七人尚在操场逗留。
天边的余霞叫人不由惆怅。高中生活已经过去大半,想到之后的学业,家庭的近况,洛辰心中就涌起无力与疲怠。
太多的变数和越发忙碌的现实让洛辰喜好幻想这件事变为泡影,想写小说的念头更是还未实现,便已抛弃。
他已经意识到,将来自己身上的担子将如何沉重,认命为普通人只是最轻的起点。
回教学楼安置好扫具,洛辰怅然地甩甩脑袋来抛却思绪,随后闲庭信步地上楼,他的教材书都还放在教室里。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彻底超出了洛辰的认知。
就在他走到教室所在廊道,下意识扭头行进时,他竟看见廊道上…正冷不丁地伫立着一头人类!
一个……长相恐怖的人类。
那人身着与现代格格不入的肮脏衣物,他的正双眼死死地盯向洛辰,口中发出尖锐刺耳的鸣叫!
看着这长相类似狼狗的人,不可遏制的危机感疯狂涌入自己的脑神经元!
在呆滞对视了0.59秒之后,洛辰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他肌肉绷紧,汗毛倒竖,肾上腺素疯狂催生,恨不得抹脚奔命!
可正因他尚未来得及判断情况的半秒,洛辰刚欲脱身,便已经被那只丑陋怪物欺身而上!
这怪物的力道出乎他的预料,洛辰差点一个踉跄被它扑倒,甚至是扯断脖颈!
紧要关头,自己的求生本能终是发挥了作用,他双臂死死抵住那怪物似犬如狼的獠牙,不顾一切地强忍钻心痛楚,借怪物扑上来的惯性顺势扭身,将对方重重掀倒在地!!
此时,洛辰已经顾不上臂腕的血肉淋漓,他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咚咚作响!
见这头怪物要再度爬起,洛辰也来不及理会耳边突兀响起的诡异呓语,拼了命地朝下层楼道狂奔!
情况很糟糕,上方的愤怒嘶吼昭示着洛辰还没有脱离威胁。
他仓促抬头,却见那一腔恼怒的怪物在楼道间灵活腾挪,快速地朝自己跳跃逼近!
“嘁…!”
洛辰不甘嘁声,强迫令大脑思绪电转。这里地势狭隘,毫无腾挪的余地。
据他的算计,此时自己处于二楼,直接跳下的话,环带灌木足以缓冲。
待他跳下后,只要再侧身翻入一楼,关上门窗。如此一来,自己或许就能反遛这怪物一遭,未必无法脱逃!
心下有了计量,洛辰咬了咬牙,狂奔着从侧面窗台跳下!
然而等他跳出之后,内心却猛地窜起惊惧。楼外的正常景色正在他眼前渐渐变暗,很快,外界只剩一片混沌黑暗!
不!不只是黑暗!!
有东西,有什么密集到令洛辰头皮发麻的不可名状在黑暗里蠕动!
那些阴影中的东西正贪婪挥动糜乱纤须,等待洛辰主动送上。
惧骇溢满了洛辰的心腔。他不敢置信,自己居然…会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
往下坠入的过程中,时间好似缓缓凝滞,洛辰清晰地感受到疯狂呓语正一寸寸贯穿搅入他的内颅,洛辰绝望地圆睁着双眼,死死注视着生前最后看到的深渊。
……
“噗嗤”的一声,伴随着溅入胶水般的黏腻错觉,洛辰被黑暗彻底吞没,他的意识也于此刻消弭。
……
不知多久,一分钟,或仅一瞬。当洛辰再次意识到时间概念时,耳边呓语已云烟般尽数溢散。
他缓缓睁开浑浊瞳孔,烟尘被吸入鼻腔,呛感无比真实。
洛辰使劲晃了晃混沌的头脑,扶着墙爬起,一切都无比混乱而诡异。
此刻,他竟站在自己住的公寓楼道中。洛辰已不再听到狼头怪物的嘶吼,似乎这一切从未发生。
这算什么,梦?可那狼怪仿佛泞烂胶皮一样的皮肤,狰狞扭曲的面容以及弹跳时那似蹄的曲足仍让洛辰记忆犹新。
该死!谁能向自己保证他现在身处真实?
洛辰有些晕沉地摇头自嘲,或许自己患上了所谓的臆想症。
他可能早就收拾好了背包,走出校门。后来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沿途幻想。刚刚那一瞬,更只是他磕绊摔跤后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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