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敢?他受了雷劫神魂受损,如果我突然变成老虎,把他吓死了怎么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威武道,“别说现形,就是开口说话我都不敢。”
“你们都比我想得周到。”
云凰哭笑不得。
“刚才师父说的很对,他现在不认得咱们了,咱们得给他一个接纳我们的过程,强扭的瓜不甜。”威武道,“他遭雷劫那晚,我祈祷过,上天只要能让他活着,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云凰闻言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她何尝没有这样想过。
当她以为苏玉辙魂飞魄散时万念俱灰、痛不欲生,那时,哪怕让她用自己的命换回苏玉辙的生,她也甘之如饴。
如今还能再相见,还能继续相守相爱,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就算让她受些委屈,她也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
想到这些,云凰振作精神,“你们说的对。我有办法了,咱们就当和玉辙玩游戏,假戏真做,第一步,怎么也不能让苏玉辙把咱们赶走。”
“嘿嘿,这个游戏好玩,我喜欢。”
静音上仙眉开眼笑。
云凰看着坐在前面,只到自己胸口的静音上仙,深吸一口气,“威武,下去,我们需要装扮一下。”
威武领命。
没想到,刚才在皇城那边还晨光明媚,到了城郊山洼野地,竟然是阴雨天。
云凰苦笑,老天爷还真应景,知道她要演苦肉计,给她来个凄风冷雨……
在云凰而言的凄风冷雨,在苏玉辙和百姓们是天
降甘霖。
他们刚开荒复垦播完种,老天爷就下起绵绵细雨,滋养种子和幼苗们,这及时雨来得好。
苏玉辙昨天早晨头重脚轻两眼发黑,但还好只是片刻。
休息了一天一夜,早上起来精神大好,想起昨天煮的鸡鸭鹅狗肉还在锅里,就让孙崇烧火热透了,分给早起务农的百姓和文官武将们。
大家美滋滋地吃着香喷喷的肉汤,看着雨幕扯天遮地,个个喜笑颜开。
苏玉辙和周子衡一人端只碗拿双筷子,蹲在房檐下边吃边说话。
“陛下,农活都干完了,朝堂上的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下官想去趟大陈。”周子衡道,“下官尽量在宋将军班师回朝前赶回来。”
苏玉辙把一块狗肉塞进嘴里啃得津津有味,“你不抓紧时间准备迎娶赛西施,去大陈干什么?”
“下官有位故人在大陈,下官想请她来喝喜酒。”
周子衡委婉道。
“那还用你亲自去?”苏玉辙把一块肥肉夹到周子衡碗里,“我天天看着种田,你来回跑也累得够呛,好好歇歇好成亲。想叫什么人写个帖子派人去请便是。”
周子衡吃着肉琢磨该怎么说着才好,苏玉辙四下张望,“怪事……”
周子衡疑惑:“怎么了?”
“那只猫跑哪儿了?怎么不回来了?”苏玉辙怅然若失道,“他昨天早上领我去那边树木里找到那些汗血宝马后就跑没影儿了。我觉得那猫挺有灵性,挺喜欢他的。”
“野猫有的是!陛下喜欢我再给抓两只来。”
周子衡殷勤道。
“就那只有眼缘。而且说来也怪,昨天晚上就那只猫和我在一起,你说会不会是那只猫帮我杀了那些魏贼?”
苏玉辙问完,自己都觉得荒唐。
周子衡一听,筷子险些脱手,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儿,苏玉辙又道,“我怀疑那猫能变成老虎,很大个儿那种。”
周子衡心惊肉跳,肉碗也险些脱手,“陛下,你头又疼了么?要不要去叫太医来?”
“不用。我……猫!那只猫!”
苏玉辙刚要继续描述自己的猜想,不经意一闪眼,就见他日思夜想那只猫正从那边的山路上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周子衡顺着苏玉辙的目光看去,果然,是那只黑黄相间的花斑猫,“它像是受了伤。”
苏玉辙一听,不知为什么心里一紧,放下碗筷,急步走过去。
周子衡也赶紧起身跟过去。
孙崇一看,赶紧从旁边侍卫手里抢过两把雨伞,一路小跑跟过去给两人撑着。
天色阴暗,山路泥泞,细雨蒙蒙,冷意袭心。
威武一边装瘸一边在心里默默念,陈云凰,你还能更损一点儿么?
他现在一副失魂落魄、有气无力的样子,浑身的毛被雨水冲得一绺一绺贴在身上,沾满了泥浆,看去又可怜又凄惨……
他迎着苏玉辙走过去,想到云凰此时更惨,突然心生感伤,虎目悲切,泪意汹涌。
苏玉辙看威武这模样,心疼得攒得出水似的,也不管他浑身又湿又脏,俯身一把把威武抱进怀里,撩起自己的衣摆,把它包起来又擦又抹,“谁打你了?腿怎么了?下雨天到处跑,也不知道找方避避雨……”
苏玉辙碎碎念,疼惜得如抱着的不是一只猫,而是心爱的女人。
威武的心都暖化了,舔了舔苏玉辙的下巴,湿漉漉的虎爪一遍遍搭着他的手心。
不能开口说话,只能靠这些肢体语言表达情意,实在是低级又无奈……
周子衡和孙崇面面相觑,眼睁睁看着那只脏猫把苏玉辙英俊的脸抹成了花猫,把他干净的衣服蹭得满是泥水,可苏玉辙竟然笑出了声。
威武和苏玉辙亲昵了一会儿,想起还有要紧事,挣扎着从他怀里跳到地上,回头眼巴巴看着他。
“这猫像要带咱们去找什么。”孙崇眉开眼笑,“不会还有汗血宝马吧?”
“净想美事儿!”
周子衡瞅了他一眼,看看苏玉辙一脸欢喜又心疼的模样,又好一阵凌乱。
人家越貂婵那么美的女人想尽办法投怀送抱,末了还不如一只野猫,唉……
人比人,气死人;人比猫,还是气死人。
做人难啊!
周子衡没感叹完,威武转身扭着屁股一瘸一拐沿着那条崎岖的山路往回走。
苏玉辙眉头微蹙,亦步亦趋地跟着。
周子衡和孙崇赶紧跟上。
三人跟着走了一会儿,拐过路边一棵古松,就见一个衣衫褴褛、满面尘灰的妇人坐在古松旁的山石上,旁边放着只破碗和啃了一半的窝窝头。
女人怀里抱着个衣不避体的男孩儿,男孩儿脸色绯红,紧闭双眼,奄奄一息的模样。
女人泪水涟涟连声呼唤,“小静,小静!你醒醒啊,你醒醒……”
男孩儿半点儿反应没有。
看到这一幕,苏玉辙三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威武走到女人跟前,转头冲着苏玉辙喵了一声。
这猫叫声轻柔凄婉,威武叫完,自己恶寒。
他堂堂尊王虎,硬是被逼着叫出这么柔弱的声音,这感觉一言难尽。
再看静音大仙,半死不活的,像一口气不上来就真完了似的。
这大仙天天看人家唱戏,想来深有心得,这入戏深得,以假乱真都不足以形容。
威武不敢多看,怕笑场,再看陈云凰……
真的,这些人天生都是戏精。
本来好看的一张脸,抹的那个脏,都看不出模样了,手也脏得像半年没洗过一样。
那泪珠子像泄洪似的哗哗流,一声声呼唤哀转久绝,叫得人心里难受得紧。
威武无语了。
纵是他见多识广,也没想到成天和自己形影不离的陈云凰如此深藏不露,顿时佩服得无体投地……
而这一幕落在苏玉辙三人眼里,则是另一番苦难的情致。
凄风、冷雨、孀妇、弱子。
铅灰色的天空下淋漓的雨,将这孤儿寡母无助的身影衬托得无比可怜、凄伤。
苏玉辙看着雨中的母子,眸光暗沉,薄唇紧抿,似乎这冷雨一下子透进了心里,带来彻骨的寒意。
知道苏玉辙来了,云凰又激动又害怕,忐忑之下,慌得手足无措。
激动的是她终于又看到活着的苏玉辙了,害怕的不知道自己这招灵不灵。
她都不敢转头看他,一颗心扑通扑通上蹿下跳,堵得她胸闷气短……
苏玉辙瞅着低头哭泣、浑身颤抖的云凰,不知为什么想冲上去把她
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他从周子衡手里拿过雨伞,急步走过去,用雨伞给云凰“母子”遮挡寒雨。
女人抹了抹眼泪,慢慢抬头看向他。
四目相接的瞬间,万籁隐踪,千灵无语……
苏玉辙的心狠狠一顿,紧接着又狠狠一弹,无法名状的冲击力让他趔趄了一步,幸好周子衡及时扶了他一把。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苏玉辙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轻声道,“这位……妇人,孩子淋雨受了风寒,不如随我过去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云凰一听,险些没蹦起来欢呼,静音上仙暗暗掐了她一把,好歹把她掐冷静了。
云凰把脸抹得太脏了,周子衡和孙崇一时也没认出来。
两人上前,周子衡抱起静音上仙,孙崇扶着云凰。
不想,孙崇的手刚碰到云凰,苏玉辙就拉了他一把,“你帮我抱着猫。”
孙崇低头一看,那只古怪精灵的猫正仰着脑袋看着他。
不知怎么, 他看那双猫眼竟有几分喜色。
苏玉辙扶着云凰的胳膊,“小心些,走吧。”
云凰转头看着他,他也正转头看过来,对视片刻,又各自避开。
云凰明确地知道,苏玉辙真把她忘了,暂时,或者永久。
但他依然是她的夫君。
他好好地活着,她便满心感激,哪怕从头再来,她也相信,他们仍会不离不弃……
云凰此时想什么,苏玉辙自然一无的知。
他有些诧异,这女人目光凄伤,却明亮清澈,还有一种坚定的意味,让他莫名有些熟悉感。
雨水冲洗过她的脸,虽然仍是泥壑纵横,但露出来的皮肤细腻白皙,吹弹可破。
这女人绝不是个农妇,她是谁?从哪来,到哪去?
关心则乱,苏玉辙莫名其妙问了句,“你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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