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将我们一直送到“丁莲芳”店铺的门口,才开着土拉机突突地离开。一路上他都在叨叨他的致富经。他告诉我们说,农村人民公社已经没了,眼下实行以家庭联产承包为主的包产到户、包干到户等生产责任制,公社,生产队的田地,鱼塘都分到每家每户的手中,大家伙干劲十足,农忙时收拾田里的活,农闲事外出打工,或者做点小生意,腰包渐渐鼓起来了。这不,他就是来城里购买鱼塘获鱼的工具,眼看就要过年了,这些天就要干塘收鱼,买些鱼网和抽水的工具回去。“有了自己的地和鱼塘,好好地干上几年,多赚上些钱,盖上几层楼房。”他满怀憧憬地说着,信心十足。
“丁莲芳”铺面不大,白墙黑瓦,门楣上悬挂一块深红色木匾,上书“丁莲芳”三个大字,隶书,黑色描金。丁莲芳千张包子铺,夹在一排土木结构的老式房屋之中。入内,厅堂里摆着几张八仙桌,桌旁围着长条凳。几根嵌入圆形石墩上的木头圆柱间隔矗立,直达房梁。古朴陈旧,与它的豪横的名声很不相符。就这模样,还能整出“扇巴掌都不还手”的美食?我心里一阵疑惑。
客人不多,三三两两散座。收银台背面黑板上的价格表,提醒顾客:双件3元,单件1.5元,清汤粉丝0.8元。我指了指单件,示意先生买单件。先生亮着嗓子对收银员说:“两碗双件!”继而,不屑地瞟了我一眼。我私下里嘀咕:两碗双件6元,一下子用去我六分之一的月工资。心疼。那年头我每月36元,先生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本科毕业生,工资53.5元。花钱都是扳着手指算计,这会儿尽管饿的前心贴着后背,依然不敢奢侈一把。
阿敏根本不理会我的情绪,买完单拿着票根自顾寻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我皱着眉跟了过去,坐在阿敏的对面。窗外,对着一溜店铺,一律的青砖黛瓦,斜坡屋顶,有的屋顶斜面上还设有老虎窗。三九天,没有阳光的午后,越发阴冷,窗玻璃上的冰凌花依稀可见。与街上车水马龙的热闹形成强烈对比,只见自行车来回穿梭,后座上驮着大包小包,许是进城办置年货的乡民吧!
一会儿功夫,服务员端上两碗“双件”。两碗粉丝汤里各有一对千张包子。所以称“双件”。桌上备有辣酱和米醋,我在热气腾腾的粉丝汤里加了一勺辣酱,暖和暖和又冷又饿的身体。两人一通吸溜,三口二口,两汤碗就见了底。我刚咂摸出味来,那种无以言表的鲜美已无踪迹。肚子依然很饿,回味进了肚的美食,更增加了饥饿感。我舔了舔嘴唇,似乎还残留着鲜香的味道。刚才的吃相肯定不雅,拍是被人瞅见笑话。我瞄了一眼四周,见其他客人都埋头于自己的事情,这才放下心来。拿出手绢,很淑女地抹了抹嘴。
“咋样,味道不错吧?要不,再来两碗?我还饿着呢!”先生摸了摸肚子说。我赶紧接口道:“好吃,好吃,真是那种吃在嘴里被人扇了巴掌都不回手的那种好吃。”我摸了摸口袋,思忖了片刻,又说:“再来两碗粉丝汤吧,既压饿又美味,那什么件的就算了,好味道都是粉丝汤带出来的。”一脸算计后的傲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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