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起了原来学琴的日子,那个曾经是她母亲的女人手持一根教鞭,亲自督促她学琴。任何一个不正确的姿势都会被暴力纠正,然后是机械性的重复,一次,再一次。她的表演也正如她的人生一样,只有前半华丽的部分,而无后半抒情的部分。那华丽的跳音中,不知不觉地也带上了几分怨怼。
最后一个长音。《钟》,惊艳全场。【注:此处指帕格尼尼(Pgnini)作于1826年的《b小调第二小提琴协奏曲》其中的第三乐章《钟》】
观众席上静默几秒,随即,不知是谁带头,白梅堂内掌声如雷。“16号!16号!”不知道谁在带头起哄,不过寥寥几声应和后就没有了。
她大口地喘气,仿佛刚跑完一千米那样气喘吁吁。汗水已浸湿了后背,粘着小礼服裙,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她提着琴,向台下鞠了一躬,往后台走时,才发觉肩膀酸痛。
黎言正在后台等她,大而圆的杏眼十分明亮。“拉得不错!”黎言说,从她手中接过提琴,替她收好。
何歌语在一旁默默地站着,手足无措而且显得可笑,伸出去的手、想说的话都显得多余,内心就如同那条雪白的毛巾一样苍白。
她特地买了新的。
张奕夏突然注意到了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她笑了,问到:“这毛巾是给我的吗?”
何歌语慌乱,点头,脸上有些赧然。
“谢了。”张奕夏接过毛巾,搭在手上。黎言见了,坏笑道:“你这样真像服务员。”
“更像献哈达的。”张奕夏好心情地自嘲。两人走向舞台后门,准备回宿舍。何歌语想要跟上,却又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说什么我们都是格格不入的异类,其实总有人如鱼得水。
过了几场不太妙的演出,接下来上场的表演成员中,有那个和张奕夏是一个导师的、一班的女生。她紧张起来,也许是想看那个女生的笑话,也许是害怕,害怕自己真的没有那个女生优秀。张奕夏这样的人,理应寻找更优秀的人成为朋友,可到了那时,何歌语就没有朋友了。
那个女生是和几个男生一起上场的,看样子,女生是鼓手。一个看上去像是初中生的人是贝斯手,主唱是吉他手,U.uknshm 另一个病怏怏的男生是键盘。
“宁静臣!是宁静臣!”
“少主!是少主和宁静臣合唱!”台下已经有女生在尖叫了。
主唱拿起麦克风,试了试音,他的声音很好听,有力浑厚、不失清澈,让人想到教堂的神职人员。
“今天我竞选的曲目是Bb的《Kkin''OnHeven''sDr》。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送给大家。”
女孩敲起了节奏,贝斯吉他跟上,何歌语想起小时候跟着妈妈去演唱会的时候,她偷偷跑到后台,躲在幕布后看妈妈唱歌。妈妈化了很好看的妆,在眼睛旁边贴了黑色的水钻,像是天仙一样。她也学着妈妈那样化妆,却发现自己长得完全不像妈妈,而是像自己素未谋面的爸爸。
“It''sgettin''drk,tdrktsee.”
她轻轻跟着唱,很小声,怕影响了旁边的同学。
“IfeellikeI''kkin''nheven''sdr.”
她从来没想过,那个女孩的架子鼓如此出色。
离开白梅堂时已经日暮了,灰蓝色带着点暗紫的天空中,蜿蜒着被霞光映照成金色的云;暮色在不经意间早已爬上天际,到了鹅黄色的天空就浅尝辄止;粉红与玫红交织成一张网,笼罩了灰黑的建筑,几盏暗金黄的灯不经意地亮着,仿佛黑色巨怪的金色双眸。
她感觉,自己就是那个怪兽。
没有朋友的怪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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