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海——也许是海,但却像湖水般透明澄澈。他稳稳地站在水面上,脚下荡漾开一片片涟漪。
清澈的水面下,是熟悉的街道,学校,还有诡异的巨大金属齿轮,它们沉重地转动着。身旁浮着乳白色的不确定的雾,虚无却压得人喘不上气。
他想回家,可是家在哪里呢?
孤独与空虚像雾一样,他在里面越陷越深,几乎就要窒息。
在快要透不过气的那一刻,雾散尽了,他看清了周围。前方的不远处,站着一个瘦弱纤细的背影,肩膀微微颤动,像是在哭泣。
他的心猛然抽动了一下,疼痛提醒了他。本来他应该是在犹豫的,可犹豫些什么,他已然忘却。只记得想要靠近那个人。先前心里再多悬浮的不确定,也凝做了悲愤和决意。
顾不上疼痛,他朝那人走去。
起初只是像往常一样走着,随后逐渐加快脚步,却依旧触碰不到那人,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就好像有许多只无形的手在推着他前往错误的方向。
他想停下,停止这不知所谓的谬剧,可就是停不下来。混乱间,他看到了那些阻碍他的该死的手中,有一双是他自己的……
黎泽秋在一片混乱中醒来。
在浴室洗漱完毕后,他模糊的意识才逐渐清晰起来。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消瘦、迷茫不安的脸,他下意识用手砸向镜子。镜子没有裂开,他控制了力道,可那种冰冷的痛觉顺着拳头爬上他的神经,像某种令人作呕的寄生生物。
真是混账的他自己。
哪怕初中才刚毕业,他们也不能有个真正的假期。“暑假”只有短暂的三天,别的时间都是特殊课程的跟进和社会实践活动。
更何况还有恼人的校内义工:他很不幸地要在这三天内处理新生的事情。一想到是同届生他就更加烦躁,尤其其中还有一个他永远不可能有好感的人。都怪黎英葵,她今天翘班出去约会。他又在心里给自己的下属记上一笔。
不过他也没打算亲力亲为。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很久没擦了,上面结了层厚厚的灰痂。他翻开通讯录,随便找人发了条消息。
“今天替我一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对方迟迟未回。他只好先拨通另一个号码,也不顾手机上的灰,他把听筒靠近耳畔,紧张地等待着。
没响几声,那人就接通了电话,“喂?”话筒里传来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对方显然是被他吵醒的。
他本想告诉她那个新生的事,可话到嘴边又变了样:“今天出去玩吗?”
“你不是正好轮到值班吗?”那人打了个哈欠,听起来还没睡醒。
“也对。那,你会来找我吗?”
“不会……再见。”
刺耳的忙音回响着,他有些自嘲地笑了。
随便挑了件外套穿上,手机提示有新的通知,是一条短信:“你欠我个人情。”
他摁灭屏幕,重重地关上宿舍的门,仿佛是在报复那些睡得还很香的家伙,接着吊儿郎当地下楼了。
真可笑。越是了解你的人,反而越肆无忌惮。
张奕夏灰头土脸地走出考场。考完试已经是中午了,七月的炎日挂在正空,不遗余力地发光放热,大汗淋漓地诠释什么是青春年少。可她只觉得很热,自己像一条被丢到大街上曝晒的死鱼一般,丢人现眼、无人理睬。
她注意到门口台阶上站着一个女孩,正往考场内张望着。她穿着精致的白色衬衫,衣领下方系了一条苋红色的丝带,穿着同色的百褶裙,裙摆用银线绣了精致的暗纹,脚边放着一个纯黑色的琴盒。张奕夏从白梅高中的官网上了解,这是这所学校的夏季校服。而更加穷奢的是,他们居然还有民国风的校服和汉唐式的礼服,由学校的服装制作工坊海棠阁量身定做。不过让张奕夏更加惊讶的是,这所看似私立的贵族学校,却有一个公立学校的官方名字,“市立第三高级中学”。
虽然招生办的人提前打过招呼——如果张奕夏被录取,就可以享受学费全免的待遇。至于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她在某场心理测验中的高分,也许是因为她的中考成绩,她自己也不清楚个中缘由。
“黎言?你怎么在这里。”考官抱着一摞试卷,从考场中艰难地走出来,似乎还在留恋考场内的凉爽,她回头看了看考场,那里空无一人。
女孩玩弄指间的银质十字架吊坠,掀起眼帘看着考官:“黎泽秋呢?”
“他不是去市里玩了吗?怎么,他没告诉你。”考官挑了挑眉,她有一双很好看的剑眉,左眼下方一颗血色的泪痣,徒添几分戾气深重的美,让人不敢直视。
女孩沉默了。手机突然提示有新信息,短促尖锐的声音刺耳。同时,学校上空警铃大作。
“是一级警报,有‘伍’在攻击‘结’!”女孩看完短信,迅速地提炼出重点告诉考官,她一边说着一边翻着手机通讯录,准备打电话通知什么人。
“染部的人都死光了吗?”考官骂骂咧咧地带上一双手套,动作和脸上表现出的浮躁不同,是干脆利落和沉着冷静。张奕夏吃了一惊,她本以为这所学校只是普通的高中,但这名学姐表现出的素质和她的预期完全不符。
空气忽然扭曲,甚至出现了五彩的斑斓,一个黑影的虚像缓缓成型,似乎要穿破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考官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回头,对女孩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拿武器!”
女孩脸上现出几分慌张,打破了原来伪装的波澜不惊,她打开了脚边的琴盒,里面装的居然不是乐器,而是雪白的唐刀,“绛”。“本来今天应该拿去维修的。”她小声辩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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