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宋薇不仅听话而且还是个懂事的孩子,学校里老师夸她的心性最起码超过同龄人两岁,同学们称赞她成绩好人也谦逊都愿意向她讨教题目,家里爸妈更是对她疼爱有加,家长会上她更是成为无数家长口中别人家的优秀孩子。
听话、懂事、聪明、机灵这些词放在她身上并不为过,没有谁能否认……除了宋薇自己。
恰恰是这些从小便被别人按上的标签,不但压得她喘不过气,更在无形中阻挡了别人走进她的内心世界,包括她的父母。
头顶着阳光的成年人脚下尚且踩着阴影!何况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聪明的宋薇也有自己的十万个为什么。
“老师不是说子女成绩好爸妈便不会吵架吗?可为什么他们还是离婚了呢?”宋薇搞不明白,如同班上其他同学搞不懂蜘蛛侠为什么会失去超能力!
随着年龄增长、时间地推移!疑问的种子先是自由漂浮在空气中,然后因为害怕被别人知道而不得深深埋藏,直止生根发芽,继而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前后整整用了八年。
她多希望这是个噩梦,只要是梦,无论多么可怕,睁眼便能解决,可惜的是这个噩梦将伴随她的一生。
那时候的宋薇还太小,压根弄不明白什么是离婚!以为那只是爸爸妈妈吵架过程中,口里冒出的再寻常不过的词汇而已。
因为自打小宋薇记事开始这样的场景对这个家庭而言虽说不是家常便饭但也绝不是第一次,奇怪的是不管大人怎么争吵,当新的一天重新开始,一切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所以这次她也一如既往当作没听见。
那晚的事,宋薇至今回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
还记得当客厅里的爸爸妈妈同时说出那三个字“离婚吧”!屋内气氛从恐怖片一般的寂静,过渡到紧张、到互相数落、又到摔东西、再到嘘声走进她房间轻手轻脚拍她肩膀,直至最后妈妈带着哭腔呼喊,给她把被子盖严实,她只管闭上双眼默不作声,当作没听见似的,其实小宋薇的手掌心早已渗满了汗水。
为此她还不止一次暗中嘲笑自己父母呢!他们难道没听过那句话吗?“爸爸妈妈永远别想从被窝里叫醒一个不想起床的小朋友!”
这还是爸爸亲自给她挑的儿童故事有声书呢!他们可真笨。想到这里小宋薇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所幸的是最后她终于在得意和忐忑中睡去。
与以往任何一次所不同的是,自打这次吵架过后,爸爸妈妈不再同时睡在她的左右,面对她满脸疑惑地追问,他们安慰她道:“小宋薇已经慢慢长大,要学会独立,就从睡觉开始吧!”
以前虽然常有类似情况发生,但他们都是一前一后悄悄走开,而且是在小宋薇半睡半醒中才会出现,时间很短,短到她还以为那是梦呢!
小宋薇觉得自己像极了童话故事里被恶魔折断翅膀的天使,甚至落下失眠的毛病。
为此她哭过闹过好几次,可爸爸妈妈哄好她以后,便又会有一人趁她“睡着”时悄悄离她而去,就算勉强在一起也没有了以前的和谐,不是把对方贬得一文不值便是夸小宋薇随自己,气氛总是很怪异。
聪明的小宋薇意识到这三个字很不寻常,不寻常到爸爸妈妈后来吵架时居然一提到这三个字便不再吵了,甚至还“拉勾”说永远不能让包括小宋薇在内的其他人知道。
于是小宋薇便也装作不知道,打算秘密消灭这个折断自己翅膀的可怕魔鬼—“离婚”。
听多了故事书的小宋薇知道,消灭魔鬼的第一步便是了解魔鬼。既然爸爸妈妈要对自己保密便不能直接问他们,那就只好去问万能的数学老师!可是又不能让老师看出自己家里有魔鬼、害怕魔鬼。
看似懵懂,其实机灵的她猜到“离婚吧”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怕因此被同学嘲笑。
用故事书上的话来讲,便是“所谓家有糗事,不可外说”,于是聪明的她便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她计划了很久,终于逮着一个机会,成功地把同桌好不容易赶出来的“鬼画符”般的数学作业撕得粉碎扔进垃圾桶。
数学老师可不止是教数学那么简单,除此之外还分管着全校的师政工作,名叫徐涛,在全校是出名的严厉!据说很多高年级同学尽管走出这所九年制学校,哪怕染起了头发,至今对这位师政主任仍很是敬畏,远远见着徐涛不是绕路走开便是低头快速通过。
果然!找不到作业本的同桌怕得要命,顿时急得哭出声来,小宋薇强行按耐住内心忐忑和莫名兴奋,学着老师的模样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严肃些,大着胆子伸手抚摸同桌的头,接着咳嗽一声尽可能“老气横秋”地道:“作业本可能是你落家里了,兴许是弄丢了也说不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搞定,前提是你得照我说的话去做,能做到吗你?”
周伟图像游泳池里不听话的学徒,悄悄跑到深水区耍能耐,在体力不支渐渐沉下去之际突然抓到教练伸来的救生棍,不停地点头撅屁股。
于是小宋薇在第一道上课铃响了以后,便跨步离开教室,朝正夹着香烟不急不慢走来的老师快速奔去。
“老师,我同桌周伟图哭了!”
“周伟图?呃……是不是他的作业没写完?叫你来当救兵。”
看着老师把烟掐灭,眉头先是一皱,随即又毫无征兆地展开,接着又骤然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动作和表情僵硬得比电视里的卡通人物还要滑稽。
小宋薇哪里笑得出来!她只觉得既惭愧又害怕,害怕善于洞察一切的老师会识破自己把戏,惭愧这将是她人生第一次对无所不能的老师撒谎。
徐涛见她犹豫,以为她是害怕同桌被罚,于是便抚摸着她的头安慰道:“走吧!进教室,有什么事课堂上慢慢说。”老师话音刚落,第二道铃声适时地响起。
小宋薇一听立刻急了,鼓足勇气开口又道:“周伟图他不是故意拖欠作业,而是…而是有值得老师原谅的理由!”
“呃!什么理由?说话别吞吞吐吐的。”徐涛正色道。
“他爸爸妈妈吵架了,吵得很是厉害,听说还要…离婚吧!”
回到课桌,小宋薇教周伟图如何应对徐老师问话,有惊无险地躲过数学老师的多次旁敲侧击,严厉的徐涛没按以往规矩把周伟图叫去自己办公室一直等到全部写完写对作业为止,仅仅罚他同当天值日生一块打扫卫生而已。
打这以后,小周同学渐渐地对小宋薇言听计从,自此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她接下来五年国小的忠实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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