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鲁吉英直接往崔亮身上靠去。
因为他身上酒气太大,被崔亮一把推了出去。
“水部郎中李翰大人,奉旨到扬州查调邗沟覆船,及食盐折损一案,不想却出了这种事,鲁县令,前些日子李大人从扬州赶赴山阳查案,他都查出了什么?”崔亮问道。
“大人,这李大人甚是怪异,是酒也不喝,饭也不吃,整天就是让卑职带着他在周围一通转,也不知道他瞧出点什么没有。”鲁吉英迷迷糊糊道。
“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崔亮问道。
“大人,人家是奉旨查案,能……呕……能跟卑职这个小县令言讲吗?”鲁吉英干呕一阵道。
“来人,把他拖出去。”崔亮一阵嫌弃道。
鲁吉英被拖出去后,杨九成来到崔亮身边。
“李翰自缢身亡之事,不能拖延太久,你立即具表,奏禀阁部。”崔亮下令道。
“是。”杨九成应道。
……
扬州颖王元齐的府上,元齐正在汇报情况。
“父亲,李翰已经被杀死,尸体也已经火化了,绝命书也已经放好了。”元齐汇报道。
“嗯,很好,李翰是什么时候死的。”元海问道。
“就在前日的亥时,是豹冲亲自动手。”元齐答道。
“什么,亥时?”元海的脸色立即变了。
“正是,怎么了?”元齐还有些不解道。
“我问你,盐船是什么时候翻覆的?”元海问道。
“戌时。”元齐答道。
“不错,盐船戌时翻覆,而李翰亥时自杀,而且还留下绝命书,中间只有一个时辰,你不觉得有点快吗?”元海直接提醒道。
“这……”元齐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
“知道问题在哪了吧,船是戌时翻覆的,那么消息传到山阳县中,需要多久,山阳县令核实后,赶到别馆又需要多久,而且李翰还要写下绝命书,这中间又需要多久。”元海问道。
咕!咕!咕!
远海的话音刚刚落下,一只信鸽飞了过来。
元海的身影瞬间一动,鸽子就出现在他手中。
元海取下鸽腿上的信,仔细地阅读起来。
“是林阳的信,他说他赶到山阳别馆时,李翰就已经死了,而且在李翰的桌子上,还房中绝命书。”元海指着书信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肯定瞒不过狄仁杰。”元齐道。
“是啊,赶紧让人将绝命书给扣下来。”元海下令道。
“是,我这就去办。”元齐赶紧离开了这里。
“檀儿。”元海低叫一声。
“老师。”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快速走来。
“我这里有件事,你亲自去办一下,我知道你平时够机灵,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元海下令道。
“但请老师吩咐。”少女檀儿开口道。
……
神都洛阳的朱雀大街,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
只因现在是端午节,整个洛阳都是热闹非凡。
元正一行人走在大街上,观看这热闹的场景。
众人都刚从凉州回来,也是因为大街上热闹非凡,所以众人刚下马车,就来大街上凑热闹。
娄淑儿与黄彩云等女子,去
了另一条街的闹市。
元正,狄仁杰,李元芳,曾泰则选择有表演的街道。
“什么味道,好香啊,咦,是炸春卷。”李元芳眼前一亮。
“走吧,我请客。”狄仁杰立即开口道。
“早知道是大人请客,卑职就挑贵的吃了。”李元芳叹息道。
“元芳,这次的春卷便宜,所以大人主动请客,等到下次遇到贵的时,那就该咱们请客了。”元正笑着戳破狄仁杰的心思。
“哈哈,元正,我这点心思瞒不住你啊,伙计,来四个春卷。”狄仁杰大笑起来。
“什么,才四个,一人吃一个,这小小的春卷,还不够塞牙缝的呢。”李元芳抱怨道。
“好歹先尝尝再说,万一不好吃呢。”曾泰笑道。
“还是曾泰经济,这样准不会吃亏,不愧是我的学生。”狄仁杰立即夸赞起来。
“对不住,我吃两个,元正兄,你呢?”李元芳问道。
“我先吃一个尝尝味道。”元正摇了摇头道。
“哈哈,伙计,给他炸两个,好个没见过世面的李大将军啊,真可以说的上是垂涎三尺喽。”狄仁杰立即调笑起来。
“走走走,这里又不是官府的粥棚,你们几位今天要是头一次来,我没给你们,那是我不对,可是你们天天守在这,谁能受的了。”
“小哥,给点吃的吧,我女儿一天没吃饭了。”
这突然出现的声音
,瞬间吸引了四人的注意。
四人立即转过身去,看到令人心酸的一幕。
只见十几个穿着破烂,蓬头垢面的男人停在小摊前。
最前方的男子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女孩。
“爹爹,我饿。”小女孩低声哀求道。
“小兰儿,你再忍忍,爹到别处要去。”方九安抚道。
就在这个时候,一座官骄从大街的另一头驶来。
这座官骄的周围,还有大量衙役为其开道。
一看此人的排场,就知道这人也算是个大官。
看到官骄上的标志,元正立即认出来了。
是大理寺的官员,只是不知道是谁。
而且这个人的排场,比他做寺卿时排场还大。
以前他做寺卿的时候,自己起个马哒哒哒就走了。
方九见到这一幕,立即就放下女儿,然后直接扑到大街上,直接跪在了大街中央
“冤枉啊,大人。”方九大声呼喊起来。
“什么人,敢拦路邀驾。”一名官员大喝道。
“草民扬州漕户方九,有冤情上诉。”方九答道。
说话的同时,他举起早已备好的状纸。
官员立即接过状纸,递给官骄里面的官员。
片刻之后,状纸被里面的官员扔了出来。
“让他到扬州刺史府投状。”里面的官员道。
“是。”外面的官员接过那一道状纸。
“大人要你拿着状子回扬州,到扬州刺史府去告状。”那名官员将状子递给方九。
“不不不,草民不敢回扬州告状。”方九摇头道。
“岂有此理,你不敢回扬州告状,却敢来京师越级上诉,还不退下。”官员喝道。
“大人,求求您了,受了我们的状子吧,扬州的漕户们活不下去了。”
方九赶紧哀求道。
“寺丞大人明令,不受此案,还不赶快退下,否则办你拦路冲驾之罪。”官员喝道。
方九哪里肯放过这机会,抱住官员的腿就是不放。
官员也有些恼了,直接命令衙役将方九推开。
“看起来这些人必有沉冤。”狄仁杰面色严肃道。
“他们为什么不逐级上诉,反而来神都越级上诉呢?刚刚大理寺执事说的不错,永徽律明文定制,越级上诉者有罪,要被鞭笞四十。”曾泰不解道。
“越诉者,笞四十,曾泰,你忘了后面还有一句,得实不坐,意思就是,如果他们告的是实情,则可以不追究越诉者的责任。”狄仁杰解释道。
就在这个时候,伙计将春卷炸好了。
“那位老兄啊,来,就是你,来来来,我这里有吃的。”狄仁杰指着方九一行人道。
狄仁杰将小兰抱在凳子上,将春卷推在他面前。
“伙计,快点炸,有多少炸多少。”李元芳吩咐道。
“你叫什么名字啊?”狄仁杰看向方九。
“我姓方,家里排行第九,你叫我方九吧,这是我的女儿小兰。”方九回答道。
“你们是哪里人啊?”狄仁杰继续问道。
“我们都是扬州人。”方九回答道。
“眼时下就要过节了,你们却背井离乡跑来这里告状,想必是冤深似海吧。”狄仁杰问道。
“老人家,您说的太对了,但凡是能活得下去,谁还跑到这里来告状。”方九眼中泪花闪烁。
“你们要告什么人?”狄仁杰问道。
“告扬州漕运衙门。”方九回答道。
“漕运衙门?”狄仁杰瞬间皱起眉头。
“是的。老人家,我们都是运河两岸的漕户,运河从长江到淮水之间,有一段漕渠,叫做邗沟渠。”方九回答道。
“是啊,我知道。”狄仁杰微微点头道:“邗沟渠南起扬州,北至山阳县,长度近百里,自山阳入古鸿沟,也就是泗水。”
“老人家,你竟知道邗沟。”方九有些惊讶道。
“我去过那里。”狄仁杰笑着点头道。
“难怪。”方九点头。
“你们祖辈生活在那里,替朝廷的漕运衙门出工,专门负责修整漕渠的破损之处,疏通河道,在逆水行舟时,在两旁的岸上辅以纤绳,将船脱过浅滩,因此你们也叫纤户。”狄仁杰解释道。
“这您也知道?老人家,您可真是神了。”方九也是一脸吃惊地盯着狄仁杰。
“你继续说吧。”狄仁杰正是淡淡一笑。
方九继续解释起来:“那您可能也知道,我们是靠着朝廷分发给朝廷的护漕饷维生的。”
“这用于护漕的饷银,每年由朝廷拨给漕运衙门,再由漕运衙门分发给纤户。”
“唉,老人家您可能还不知道,扬州的漕运衙门,那可
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朝廷每年下发的官银,被这些当官的吃的吃,拿的拿,真正用在护渠上的钱,细算起来就连几个大子都没有。”
“所以邗沟渠早就年久失修,河道中暗礁淤泥丛生,行船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就会翻覆。”
“难道朝廷不知道吗?”狄仁杰开口问道。
“那谁知道啊,反正每次派来的巡河大员,都与那些狗官大吃大喝,从没见过他们巡河,只知道这些人吃一顿饭,能有三天三夜不撤席,一晚炖猪肉,要杀四五十只活猪。”方九一脸不甘地摇头道。
“什么,一碗炖肉,要杀四五十只猪?”曾泰大惊道。
“是,这些也是我听乡亲们说起的。”方九点头道。
“这怎么可能。”曾泰还不愿相信。
“这些当官的,克扣护渠银两也就罢了,可是他们连我们纤户的护漕饷也要扣。”方九答道。
“哦,怎样克扣?”狄仁杰赶紧问道。
“他们规定我们每家纤户十抽其三,意思就是,十个铜钱,他们要抽走三个。”方九答道。
“这却是为何?”狄仁杰越发不解。
“他们管这个叫出工税,你要是不给,他就把你的名字剔出纤户名单之外,你非但拿不到钱,连生活都别想了。”方九无奈道。
“该杀。”狄仁杰冷声道。
“老人家,您怎么了?”方九发觉狄仁杰脸色不对。
“没什么,你继续说吧。”狄仁杰赶紧恢复过来。
“本来朝廷发下的护漕饷就少的可怜,再加上扬州漕运衙门那些狗官七折八扣,到了我们纤户手中,就连填报肚子都不够,到了今年,他们干脆连一文钱都不发了。”方九叹息道。
“为什么?”狄仁杰问道。
“老人家,您有所不知,邗沟这两年连发怪事,只要是江淮盐铁转运使的船只,经过邗沟便会船翻人亡,这样的事已经出现十几次了。”方九答道。
“哦,有这等事。”狄仁杰神色又变了。
“是啊,事情发生后,朝廷几次派人调查,那些当官的来到扬州,一顿大吃大喝,也不查渠,也不问话,硬说是我们纤户合伙做贼,因此将两岸的纤户抓了很多。”方九无奈道。
“老人家,您看看,我也被他们抓过。”方九直接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伤疤。
“岂有此理。”狄仁杰冷声喝骂道。
方九继续解说道:“他们抓了上千的纤户,结果运往那里的盐船依然翻覆。”
“于是他们只能放了纤户,硬说是水下有鬼怪作祟,甚至请了和尚道士来抓鬼。”
“可是依然没有任何用处,今年年初,朝廷又派了一个什么官,来邗沟调查。”
“这个叫李翰的官员,还跑到纤户家里询问情况,我们当然是实话实说了。”
“可谁想,没过两天,漕运使衙门的护漕使王周,气急败坏地赶到我们村里。”
“说我们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感谢漕运使衙门的活命之恩,竟在李大人面前告下恶状。”
“还说我们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最后,王周还说,衙门从今以后不再发护漕饷了。”
“有这样的事。”狄仁杰是越听越生气。
“老人家,我们几辈子都是护漕为生,一无农具,二无土地,没了护漕饷,我们还如何生活啊。”方九也是一脸无奈地道。
“后来呢?”狄仁杰赶紧追问起来。
方九无奈地摇了摇头:“听了王
周的话,纤户们一起到漕运衙门要饷,可是官府却说我们围攻衙门,意图造反,于是派了官军前来。”
“这一下抓了好几百人,后来杀的杀,关的关,我们逃出扬州,害怕官府迫害,不敢还乡,于是我们偷偷来到山阳县。”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山阳县也是属于扬州刺史府管辖吧。”狄仁杰问道。
方九点头道:“您说的对极了,我们逃到山阳后,在一位亲戚安排下,到渠上打些零工。”
“遇到了一个知书的先生,他听说了我们的冤情,便告诉我们到神都来告状。”
“后来还替我们写下状子,我们这才七拼八凑,敛了几贯铜钱,来到了京城。”
“可是谁想到,状子投到那个衙门,人家都不受,就这样几个月下来,盘缠也没了。”
“前两天我们听人说起,可以拦驾上诉,这才等在街上,可是谁想到……唉。”
“为什么不到扬州刺史府投诉上告?”曾泰问道。
“先生,我们哪敢到扬州告状,那儿的官府说我们是刁民造反,回去了还不得掉脑袋啊。”方九一脸惊慌地道。
“可是你们知道吗,按照本朝律法,越级告状已犯重罪,更不要说你们民告官的诉情,也难怪衙门不愿受理。”曾泰摇头道。
“哼,官官相互,这种沉冗的弊端,早该裁撤了。”李元芳一脸阴沉地道。
“元芳,有些事你可能不了解,之所以禁止上诉,是怕诬告者诬告陷害,而上官又不了解具体情况,轻率定案造成冤情。”元正解释道。
“是啊,本朝虽禁止越诉,但只
要所诉之事为实,便不追究越诉者的责任,方九啊,状纸能给我看看吗?”狄仁杰点头道。
“哦。”方九赶紧掏出状纸。
狄仁杰接过状纸后,开始仔细地阅读起来。
“今后你们准备怎么办呢?”狄仁杰合上状纸。
“老人家,我也不知道啊,衙门不收状子,我们也不敢回乡。”方九摇了摇头道。
因为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早已经是山穷水尽。
连生活都成了问题,更何况是去拦驾告状呢。
就在这个时候,一大群千牛卫包围了小摊。
“老人家,官府抓我们了。”方九担忧道。
“别担心,他们大概是来找我们的。”狄仁杰安慰道。
“狄阁老,您在这啊,害的卑职一阵好找,元大人,李将军,刺史大人。”顾将军道。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狄仁杰开口问道。
“圣上旨意,请您和元大人,李将军,曾大人火速进宫。”曾将军抱拳躬身道。
“请你上复皇帝,就说我等回行馆更衣后,立即觐见。”狄仁杰微微点头道。
“是,卑职立即回复圣上,阁老,圣上可是着急的很啊。”顾将军小声提醒道。
“请将军放心,我们一定尽快赶到。”狄仁杰点头。
“是,卑职告辞。”顾将军带着千牛卫离去。
“老人家,您是……”方九小心翼翼地走来。
“方九啊,这份状子,就由我代你上进给皇帝吧。”狄仁杰从方九手中拿过状纸。
“皇帝?”方九一时还没
有反应过来。
“方九啊,虽然你的状子神都各个衙门都不受理,可今天你却时来运转,碰到了宰相大人,听到了吧,他老人家说受了你的状子,并要将状子转呈给皇帝。”李元芳解释道。
“大人。”方九激动的直接跪了下来。
“起来,起来。”狄仁杰扶起了元正。
“曾泰,圣意急迫,我看就安排方九等人在附近住下,等我们回来后再做区处。”狄仁杰道。
“是,恩师,我看就那家悦来老店吧。”曾泰道。
“好。”狄仁杰点头。
“方九啊,你们先住在那里,不要出门,几个时辰后,我们会派人来接你。”曾泰吩咐道。
“谢几位大人。”方九连连点头道。
“我们走吧。”曾泰领着方九等人离去。
……
水部郎中李翰的府前,一辆马车停在了这里。
一个青衣男子走上前去,敲响了李府的大门。
很快一个家丁打开大门,询问这男子有什么事。
“我们是从扬州来的,李大人有家信交于夫人。”青衣男子道
“请。”听到是李翰派来的,家丁立即恭敬起来。
李府的正堂中,宁无双匆匆忙忙走出正堂。
“见过夫人。”青衣男子赶紧拜下。
“旅途辛劳,不必多礼,听说外子有书信寄托。”李翰的妻子宁无双赶紧致意道。
“正是。”青衣男子赶紧递上一封信。
宁无双赶紧打开书信,认真地阅读了起来。
“怎么,他得了重病?”宁无双的面色大变。
“正是,李大人身染疾恙,重病卧床,请夫人立刻随我们赶赴凉州。”青衣男子回答道。
“好,我收拾一下,立刻随你们启程。”宁无双点头。
……
朱雀大街的悦来老店,几名公人进入店中。
“几位上下,有何公干?”店老板问道。
“老板,有几位扬州来的客人,是住在这里吗?”公人首领余忠直接询问道。
“您说的是拦驾越诉的那几位吧。”店老板问道。
“正是。”余忠点头。
“哦,他们住在后院天字第一号房中。”老板回答道。
“走。”余忠下令,并且第一个向后院冲去。
而悦来老店的后院中,几位纤户兴奋的合不拢嘴。
咚!咚!咚!
几道敲门声突然想起,让这几位纤户一惊,接着他们就是狂喜,以为是接他们的人。
于是几人立即起身,将房间的门打开。
“几位老爷,你们找谁啊?”一人谨慎地问道。
“我们是奉狄仁杰狄阁老之命,接几位到馆驿安歇。”余忠扫视着屋中的几人。
“是宰相大人的人,快请进,快请进。”那人十分高兴,立即将他们请了进去。
最后一位公人进门时,顺手关上了房门。
方九领着女儿小兰,提着一桶水向房间走来。
然而刚刚靠近房间,就听到里面碰撞的响动。
方九放下水桶,小心地靠近房间,结果还未等他靠近,一只带血的刀子就从门中刺出。
方九顿时大惊,抱起女儿立即就跑,结果因为速度太快,直接踢到了一旁的水桶。
房间内的公人闻声,立即向父女二人追去。
上阳宫御书房前,工部侍郎封可言正在焦急等待。
看到狄仁杰一行人进来,封可言赶紧迎了上去。
“怎么了,封大人,为何如此惊慌?”狄仁杰问道。
“怎么,狄怀英还没到?”御书房内武则天声音传出。
“臣狄仁杰,元正,李元芳,曾泰,封可言候旨。”狄仁杰赶紧抱拳朝御书房拜下。
“狄仁杰,元正,李元芳,曾泰,工部侍郎封可言觐见。”一名内侍高声传唤到。
“臣遵旨。”几人应道。
进入御书房后,几人看到武则天正站在龙案前,背对着大门,书中还拿着一本奏折。
张柬之则站在台下,看着几人从外面走进。
见到几人进来后,武则天便转过了身。
“怀英,凉州案朕已看过你的奏折,非常好,你们辛苦了。”武则天点头夸赞道。
“谢陛下勉慰。”几人立即拜下。
夸奖完几人之后,武则天又看向了封可言。
被武则天这么一看,封可言顿时心惊肉跳。
“下站者可是工部侍郎封可言啊?”武则天问道。
“正是微臣。”封可言颤抖地答道。
“哼。”武则天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奏折丢在地上。
其他人都不知事情原委,也不好进行劝谏。
“江淮盐铁转运使的盐船,又一次在邗沟覆没,二十万石食盐无踪,转运使常风,副使赵澈,押运盐船的军卒及船工,全部丧生。”武则天冷声喝道。
封可言浑身一抖,更是不敢多说一句话。
“盐铁转运乃国家之命脉,每年食盐专售之盈额达一千七百万贯,占据天下殖货的半数以上,朕曾屡次强调,盐运之重重于泰山,然而工部却玩忽懈怠,竟致大运河邗沟水段,一年发生十五次覆船事件,尔工部何以治河渎,何以行漕权,尔封可言身为工部侍郎,总理部事,竟致噩耗如此频发,数百万石食盐损折,船毁人亡,尔以何面目见天子,以何由而谢天下。”武则天冷声道。
“臣封可言有辜圣望,罪该万死。”封可言赶紧跪了下来,不断叩首乞饶。
“派去查察此事的工部官员,一批又一批,全都是无功而返,而邗沟覆船的异事,却是一次紧似一次,更有甚至,水部郎中李翰,竟然在任上自缢身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武则天问道。
“臣已行下文牒,请扬州刺史崔亮严加查察,日前,他回文阁部说,此事已经查明,李翰收受贿银二十万两,因邗沟又起波澜,他自知罪责难逃,畏罪自戕了。”封可言赶紧回答道。
“尔工部所用的都是这样的人吗?难怪河渠不保,盐船翻覆,真真是可恨至极。”武则天骂道。
“微臣用人不明,有失按查,请陛下降罪责罚。”封可言赶紧深深地叩下。
“哼,责罚,责罚你能够挽回朝廷的损失吗,责罚你能够令邗沟罹难的将士复生吗,你身为侍郎位极人臣,行事却如此昏聩,真是该死,该死。”武则天恨声道。
“柬之,即刻下旨,罢封可言工部侍郎之职,交由三
司议处。”武则天下令道。
“是,臣立刻去办。”张柬之赶紧应道。筆趣庫
“陛下,且请息怒。”狄仁杰赶紧走上前来。
“怀英,你有何话讲。”武则天看向狄仁杰。
“不知邗沟覆船之事,工部官员查察之下,可有什么结果?”狄仁杰躬身问道。
“结果,结果就是覆船残祸,比不查之前多了好几倍。”武则天一脸不悦地答道。
“也就是说,工部派员几番查访均无结果?”狄仁杰问道。
“封可言,你说说吧。”武则天看向封可言。
“是,工部派出几位巡河官员,查察邗沟覆船案,得到的结果就是,邗沟水段淤泥过厚,暗礁丛生,罹难的盐船均是触礁沉没。”封可言回答道。
“那么,扬州漕运衙门,为何不派纤户疏通河道,清除暗礁呢?”狄仁杰问道。
“部查官员回奏道,邗沟两岸的纤户,多刁钻顽劣之徒,拿了朝廷的护渠银两,却躲懒贪滑,不肯出力,这才致使河道长期淤塞。”封可言汇报道。
“这恐怕是一面之词,不可轻信啊。”狄仁杰摇头。
“是,阁老所言极是,卑职也是这么想的,因此,这一次便派出水部郎中李翰,想不到竟出了这样的事情。”封可言答道。
“陛下,说李翰受贿二十万两白银,可有真凭实据?”狄仁杰又看向了武则天。
“扬州刺史崔亮在李翰的住处,发现一处夹壁,在里面找到一张凭信,价值二十万两,想李翰秩不过四品,奉不过三石,哪来如此巨额银两。”武则天答道。
“也就是说,李翰受贿,并无真凭实据。”狄仁杰道。
“可以这样说。”
武则天重重地点头道。
“陛下,永徽律明文定法,未经鞫问,不可即肆定罪,这就是说,在事情未明之前,不应仓促定罪,以免造成冤案,请陛下三思。”狄仁杰道。
“嗯。”武则天沉吟片刻,觉得有几分道理。
“而臣等四人在城中散步,遇到扬州纤户邀驾上诉,状告扬州漕运衙门,而京中各部,无人敢受理此案。”狄仁杰递上诉状道。
武则天立即接过诉状,开始仔细研读起来。
“上面所说都是真的?”武则天一脸震惊道。
“如果上面所说为真,那么此案绝非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狄仁杰立即建议道。
“嗯,起来吧。”武则天朝着封可言道。
“谢陛下。”封可言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怀英,朕今日之所以急召你进宫,就是为邗沟之事难明。漕运不兴,国脉受阻,行格势禁,查察此案已迫在眉睫,这副重担恐怕又要你们挑起来了。”武则天道。
“谢陛下信用之恩。”狄仁杰深深拜下。
“好,而今凉州之事已定,朕罢去你陇右道黜置使,改册江南道黜置使,兼江淮都转运使,奉旨钦差,整饬吏治,查察大案,便宜行事,所到之处,如朕躬亲,圣旨即刻下达。”武则天下令道。
“臣领旨谢恩。”狄仁杰双手作揖深深拜下。
“元正,你亲身用命,这几
次的大案中,你完全可当首功,此次邗沟覆船案,还需你与狄卿合力破案,今日特擢你为工部尚书,并为两部尚书,一来查清邗沟覆船案,二来查清工部受贿官员。”武则天下令道。
“谢陛下。”元正赶紧躬身拜下。
“元芳就留在你们身边,不需再敕。”武则天道。
“谢陛下。”李元芳也立即躬身拜下。
“曾泰,尔在凉州案中俯仰事非,协助怀英破此大案,殊勘嘉奖,此次经略江州,便让曾泰跟在你们身边。”武则天下令道。
“谢陛下俯虑周至,臣不胜感激。”三人赶紧拜下。
“这样吧,朕敕特旨,进曾泰为江淮督察使,提调江淮各州县要务,随佐怀英。”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曾泰兴奋地赶紧拜下。
“封可言,尔身为工部侍郎,用人不查,本应获罪,奈何狄怀英陈情,此次便不予纠办了,归部后,要全力协助元正,查察工部官员受贿之况。”武则天下令道。
“是。”封可言应道。
“好了,你们退下吧。”武则天无力地摆摆手。
“臣等告退。”众人应道。
离开皇宫之后,狄仁杰吩咐曾泰去将纤户接来。
而几人则赶往工部,查察李翰受贿的情况。
“哦,李翰是这样回复的?”狄仁杰问道。
“正是,李翰说已经查出些端倪,只是公文无法保密,因此他并没有详呈自己有何发现。”封可言赶紧汇报道。
“封大人,那两柜坊的张凭信现在何处?”狄仁杰问道。
“就在卑职手中,卑职本想上呈皇帝查看,可龙颜震怒,卑职未敢上呈。”封可言道。
“我看看。”狄仁杰接过两张凭信。
“这凭信似乎是飞钱啊。”狄仁杰道。
“果然是飞钱。”封可言接过仔细查看。
“什么是飞钱?”李元芳开口问道。
“富商大贾遇生意远行,随身不便携带过多银两,一为不便,二为不安全,因此他们便将钱存入有联号的柜坊,到扬州存钱,可到神都提取,此所谓飞钱。”狄仁杰解释道。
“这里面的道道可真多啊。”李元芳感叹道。
“这两张凭信,就是在扬州的柜坊中存入银两,可以到神都提取,难道李翰真的受贿?如果是这样,他死前为什么不将凭信传给家属呢。”狄仁杰又开始思索起来。
“阁老,您说什么?”封可言没有听清。
“封大人,李翰有家室吗?”狄仁杰问道。
“当然有,他家就在洛阳城内,其妻宁氏。”封可言点头道。
“李翰的死讯,你通知过宁氏了吗?”狄仁杰问道。
“因事发突然,真相未明,尚未告知其家。”封可言道。
“封大人,你即刻命人安排,就说我们要到李府探望,还有你遣人持着两张凭信到户部,查清这家柜坊的名号叫什么。”狄仁杰下令道。
“是。”封可言离去。
然而封可言刚走,曾泰就急匆匆地冲来。
“恩师,住在悦来老店的纤户都被人杀了。”
“走,去看看。”狄仁杰瞬间变色道。
看着房间内的尸体,狄仁杰猛地一敲桌子。
“大人,客栈中没有方九父女的尸体。”李元芳汇报道。
“看来,他们已经逃了。”狄仁杰稍稍欣慰道。
“大人,店老板现在门外。”李元芳提醒道。
“叫他进来。”狄仁杰道。
“进来吧。”李元芳赶紧将店老板叫进来。
“我来问你,这些纤户们入住后,有什么人来找过他们吗?”狄仁杰看向这个店老板。
“有,是公门的衙役。”店老板回答道。
“公门的衙役?”狄仁杰有些吃惊地道。
“正是,他们说要找扬州来的客人,我告诉他们,客人就在后院天字第一号,他们就进店了,过了没一会,那个姓方的客人抱着孩子跑出门去,衙役们随后也追了出来。”店老板答道。
“衙役们身上的公服是什么样式?”狄仁杰问道。
“与平常所见的公人穿着均是一般,对了,那些公人的公服是红丝边的。”店老板答道。
“这些衙役是歹人所扮,就是想将我们引入歧途。”李元芳道。
“不错,我也这么认为。”曾泰也附和道。
“哼,这群畜牲,竟然忍心杀死这些穷苦的纤户。”狄仁杰咬牙切齿地道。
“曾泰,你立即持我内史令,到京兆府命京兆府尹出动衙役,全城搜查,一定要找到方九父女。”狄仁杰下令道。
“是。”曾泰应道。
“看到了吧,我们还未出京城,那些恶贼的魔爪就伸到了这里。”狄仁杰咬牙道。
“大人,卑职有一事不明,如果说歹人是为了阻止纤户上诉,这才行此杀人灭口之举,那么为什么要等诉状递到我们手中之后才行动?”李元芳问道。
“元正,你知道吗?”狄仁杰看向元正。
“这就涉及到我朝案件审理,类似这种上诉的案件,案件审理的时候,需要求首告在场,如果没有了首告,上诉就会被撤回。”元正解释道。
“是啊。”狄仁杰点头道。
“既然如此,他们为何不早点动手,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动手。”李元芳不解地道。
“我想事情是这样,这些歹徒是听到了风声,比如说拦驾越诉时,刚好撞到某个官员,在扬州时受过贿赂,官员便通知了扬州漕运衙门,漕运衙门这才派出衙役,然而方九等人在神都呆了数月,导致盘缠用尽,只能露宿街头,这也导致这些人无法找到他们,直到今天,方九拦驾越诉,这才被这些歹人发现,从而直接动手。”狄仁杰解释道。
“真是没想到,这些歹徒如此丧心病狂。”李元芳道。
“哼,他们还不知道我狄仁杰的厉害,这一次奉旨南行,我便要这帮恶贼们粉身碎骨。”狄仁杰咬牙切齿地道。
“此案看起来水很深,歹徒们心狠手辣,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李元芳皱眉道。
“大人,我想整个案件的起源在扬州,这样的大案定然少不了铁手团的踪影,甚至此案就是他们主导。”元正立即提醒道。
“嗯,说的不错,如果铁手团想快速发财,掌握盐道也是最快的方式。”狄仁杰点头道。
“是啊
,大人,都十年了,他们一直在蛰伏待机,或许这次真是他们。”李元芳也点头道。筆趣庫
“不好,宁氏。”狄仁杰突然神色大变。
……
水部郎中李翰的府上,云姑一行人敲响大门。
李府的家丁打开大门,好奇地看着云姑一行人。
“你们找谁啊?”家丁好奇地询问云姑。
“我们是李翰大人的朋友,替他捎来一些东西,要亲手交给你家夫人。”云姑答道。
“真是不巧,半个时辰前,夫人被一位扬州来的掌固给接走了。”家丁立即回答道。
“他们是怎么走的?”云姑赶紧问道?
“掌固骑马,夫人则乘坐一辆绿蓬马车。”家丁答道。
“不好出事了。”云姑赶紧转身追去。
半个时辰后,封可言敲开了李府的大门。
问了与云姑同杨的问题,得到了相同的回答。
“大人,他们刚刚乘马车离开一个时辰,肯定不会走太远,追吧。”李元芳立即建议道。
“要顺藤摸瓜,切不可打草惊蛇。”狄仁杰道。
“是。”李元芳应道。
“大人,既然是铁手团牵涉此案,他们或许要引我过去,甚至已经派人在暗中监视我,一旦我和大人一同出发,他们必然会有所警觉,甚至做出一些应对,所以想现在和大人分开,等到时机成熟后,我们再约定个地点汇合。”元正建议道。
“一定要小心行事。”狄仁杰叮嘱道。
“是。”元正应道。
“这……”封可言有
些无语,这还怎么查官吏受贿。
“封大人,这样吧,你就跟着我们吧,三日后随大队一同出发。”狄仁杰道。
“是。”封可言应道。
……
洛阳城外的官道上,一辆绿蓬马车正在前行。
马车中宁无双看着书信,越来越觉得奇怪。
这封信的所写内容,与李翰其他的书信不同。
也正是这个时候,宁无双想起一件事情。
那是李翰寄来的一封信,信中记录扬州官员受贿情况。
“停车。”宁无双赶紧将马车叫停。
“怎么了,夫人。”青衣掌固赶紧问道。
“车上颠簸,腰酸背痛的,妾身想下车走一走,缓一缓。”宁无双赶紧找了个理由。
“好吧。”掌固点头。
那个青衣掌固见状,赶紧跟在她的身后。
见到这掌固跟这么紧,宁无双知道他的不会让自己离开。
“你是外子手下的掌固吧?”宁无双故意问道。
“正是。”掌固答道。
“外子的胡须,应该有这么长了吧。”宁无双比划道。
“是啊。”掌固答道。
一听到这个回答,宁无双便知道他没见过李翰。
“夫人,我们快走吧,天黑前还要找个镇甸宿下,否则……”掌固在后面劝了起来。
宁无双捡起一根木棒,放在手上轻轻敲打。
硬度完全足够,于是她猛地转身,就刺向身后的掌固,这突然的袭击居然让掌固上不来气。
“快来人啊,他怎么了。”宁无双赶紧大叫起来。
车夫赶紧跑过来,查看掌固的情形。
宁无双趁机抱起石头,用力砸向两人的后脑。
两人没有任何反抗,就直接晕了过去。
“
你们恐怕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宁无双得意道。
……
狄府的正堂之中,曾泰急匆匆跑来汇报。
“恩师,果然如你所料,京兆府派出的衙役,在通阳驿站,找到六名从扬州来的衙役的行礼,而这六人外出至今未归。”曾泰回答道。
“看来他们还在全力追杀方九父女。”狄仁杰道。
“而今京兆府尹沈大人,已经命手下捕快,严密监视驿站,只待这些人回来,便立即对他们抓捕。”曾泰汇报道。
“这些恶贼是公门中的衙役,惯会抵赖推诿之术,光逮捕是不够的,一定要人证并获,否则很难撬开他们嘴巴。”狄仁杰道。
“请恩师明示。”曾泰道。
“一石二鸟,打草惊蛇。”狄仁杰意味深长道。
……
元正早已经回到元府,正在元府中收拾东西。
“我们刚从凉州回来,你又要去哪里?”娄淑儿从外面走来,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不又发生案子了吗,又需要我出马。”元正答道。
“刚刚才回来,都不让你休息一下?”娄淑儿不满道。
“放心吧,最多两个月,我就可以回来,回来后我就去和娄公提亲,我要娶你过门。”元正直接抓住娄淑儿的双手。
“你……你说的是真的?”娄淑儿双眼大睁。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元正点头。
娄淑儿的眼圈一红,瞬间扑进元正的怀里。
“好好的,哭什么?”元正为其擦去泪水。
“哪有哭,我这是高兴。”娄淑儿嘴硬道。
“好了,再哭就成花猫了。”元正给她擦掉眼泪。
“才没哭呢。”娄淑儿故意嘴硬道。
“好了,你先去吧,我还要收拾东西呢。”元正道。
“嗯。”娄淑儿点头。
娄淑儿快速返回房间,拉过真正收拾房间的蝶儿。
“蝶儿,元正刚刚答应我,这个案子办完后,就会娶我过门了。”娄淑儿兴奋地大叫道。
“真的,太好了,小姐。”蝶儿也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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