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叠叠的大山好似一张永无尽头的罗网将他们包裹其中,当罗网现出缝隙,山终于到了尽头。天明时分,李如异喘着粗气,指着山下说道:“高阳地处平原,如今山道已尽,只能行险走平路了,不过这里距高阳已不算太远。”
两个小孩点点头,均面有喜色,李如异本想再叮嘱叮嘱,这一路他说了无数个注意事项,现在实在已没什么可说,但还是说道:“那队巡逻官兵没回来的消息应该还没传到府营,咱们快行一步,进了帝师府,就什么都不用怕了。”这话并没有太多的意义,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说出来也不知是在安慰孩子还是安慰他自己。
李如异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变成了一个神经过敏的糟老头子,他抓起一把雪在身上抹了抹,这动作他昨晚做了无数遍,他身上的血渍已黯淡到只剩一些墨印样的东西。
这是条小路,本没什么人走,但毕竟快到年关,不时有三三两两的车马行人往来通过,李如异三人衣衫凌乱,形容枯槁,不时惹来路人异样的眼光,李如异目光游离,心中计划着怎么弄身衣服或者马车代步。走没一里路,见路边有辆驴车,车上载着厚厚的干草,一个农夫穿着厚棉袄躺在干草上正懒懒的晒着太阳。
李如异三人从他身边走过,那农夫睁开半只眼睛瞅了李如异一眼,见李如异也在盯着他,哼了一声,翻过身接着呼呼大睡起来。李如异心里想着劫车,而这驴车实在太破,就没太过在意,领着两个孩子蒙头向前走,刚走出十几步远,猛听身后“啪啪”两声爆响,一道焰火升上半空,李如异暗叫不妙,回过身,那本在马车上晒太阳的农夫早已消失不见,李如异身子一僵,一颗心跌落万丈谷底。
那焰火分明是官兵求援的信号。
两个小孩自然也意识到被人盯上了,都求救似的看向李如异,李如异咬紧牙关,沉声道:“我们上山!”一手一个抓起两个孩子挟在腰间,脚步轻轻一点,飞上一个小土坡。
官军已经大片大片的聚集过来,有人喊道:“抓反贼啊!”众官军齐声喊道:“抓反贼!抓反贼!”,声震数里,怕来了不下数百人,李如异哪管那么多,脚下生风就往山里跑,忽听一声“放箭”,李如异只觉眼前天空猛然暗了许多,回头望去,却是一道巨大的箭幕迎头撞来,这是军阵中用来杀敌的惯招,范围广大,讲究无差别覆盖,李如异带着两个孩子左支右绌躲避箭雨,忽觉左腿一痛,已被射中,李如异疼的冷汗直冒,但他生性悍勇,一声大喊将箭拔出来,脚下不慢反快,踉踉跄跄的跑进山谷去了。
进到山里,李如异一路疾行了大概四五里方才停下来,这几日天气晴朗,山里能见度极高,实在难以躲藏,李如异眼角扫过,看到不远处有一块大石头,便放下两个小孩,由他们搀扶着一拐一拐的挪了过去。
两个小孩盯着李如异腿上的伤势,想到后面追兵,都一脸惨淡,李如异全身冷汗直流,大口喘着气。他的左腿已完全被鲜血染红,伤口因为长时间奔跑被拉扯成五六寸长的大口子,看这样子,就算以后能治好,还能站起来,这腿也是永远不能再跑的了。
杨清垂泪道:“李伯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李如异腿上虽有伤,心里却清醒的很,但这份清醒只能让他更加绝望,他沉吟半晌,摇摇头道:“没有办法,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饶是杨清早有准备,也不觉呆住,他实在想不到昨天还勇猛异常的李伯伯今天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还很小,还有杀父之仇没报,既不想死,更不能坐以待毙,抓住李如异的手哭道:“李伯伯,一定有办法的,我们接着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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