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夕阳下,东海上空云雾缭绕处,一座巨大飞岛逐渐出现,偶尔能见到飞渡的船只在陆地和飞岛间来回运送行人。
飞岛,世人唤之悬花岛。
悬花岛即一方小天地,方圆广阔,居民约有数万人,有阡陌纵横,街巷错落,也有沟壑山林。其实悬花岛已经隔世一百多年,这几日因为“择苗”对外开放,桃花源般的小岛显得格外热闹。
飞岛共有两层。第一层是市井街坊,普通百姓安居乐业的场所;第二层则是飞岛之上的浮宫,由四条硕大乌金铁链拴牢浮宫,以防飘到天外,是坐镇悬花岛圣人居住的地方。当地人习惯称之天上。浮宫风景别致,因在高处,昼夜温差极大,常常朝晴暮雪。
一位素衣少年仰望着头顶的浮宫,少年叫作陈小天,是悬花岛穷人巷的孤儿。素衣少年没有五岁之前的记忆,听巷子的长舌妇说,他是某个夜晚突然出现在土地庙的。后来,有一家夫妇膝下无儿无女,觉得少年甚是可怜,就把他接回家收为养子,待他们老去时有人送终,本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可是没过半年,夫妇两人相继离世。
这事很快在小城里传开,谣言越传越离谱,各种神鬼版本都有,其中大家最深信的一个版本是这野孩子天煞孤星,是克父克母之命,克死了亲生父母,现在又克死了养父养母,谁收养谁倒霉。从那之后,虽然孩子尚幼,可是大家都觉得晦气,再没有人敢收养他,又把他赶回了土地庙。
在长辈的教育下,同龄孩子下意识疏远少年。若是路上遇到,胆子大的捡石头丢少年,胆子小的则嚎嚎大哭,护犊心切的大人听闻哭声,从不问青红皂白,嘴里谩骂,狠心的更是拳脚相加。渐渐地,少年见到人就躲起来回避,等人走了再偷偷出来。
当然也有例外,有一个人让素衣少年觉得自己活的像个人,因为见到这个人,素衣少年从不用回避。那是一个喜欢穿白色衣服的少年,年纪和他相仿,常常独来独往,手中总是拿一把扇子。
虽然见面多次,两个从没有讲过话。
八岁那年,小城里新开的铸剑坊收帮工,给的工钱少,勉强解决温饱。招了很久都没人愿意去,素衣少年前去尝试被招收了。老板是个慈祥的老头子,大家叫他莫夫子。在铸剑坊工作一段时间后,莫夫子说素衣少年住土地庙休息不好,工作期间总打瞌睡影响了工作,其实素衣少年明明比牛还卖力,非要借一间空置的老宅子给素衣少年住。
素衣少年搬去老宅子的第一天,隔壁邻居喊来马车,好像是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少年的隔壁邻居,就是白衣少年,他也是独自一人,不同的是他不用为钱发愁,他父母抛弃他之前留了不少钱财给他。
那天两个少年对视了一眼。
很奇怪地,白衣少年后面把东西一件一件从马车上搬回屋里,并没有离开。
两个少年第一次说话,是成为邻居的第一个过年。
隔着矮墙,素衣少年看到隔壁白衣少年在院子里写春联,心里羡慕。由于个子矮看不到全部,就搬来凳子站着看,他也想和别人一样,在门上贴上喜庆的春联。
当白衣少年贴春联时,素衣少年也跟着出来,看到隔壁门上的春联,就想象成是自己家门上的。然而白衣少年在门口站了许久,又把春联撕下来,回院子拿起笔重新写另外一副。
素衣少年捡起来那副不要的对联,擦了擦,然后跑回屋里,拿着鱼叉和鱼篓,大冬天的跑去结冰的河里抓鱼。素衣少年瑟瑟发抖的回来,将那条鱼送给白衣少年,说是用鱼换春联。
在铸剑坊帮工一段时间后,有一次莫夫子请店里伙计吃饭,喝多了一高兴,要把老宅子送给素衣少年。酒后胡话没人在意,岂料第二天莫夫子还真拿来地契,说是他说话从来没有收回去的,并且撂下狠话,不收地契就是不给他面子,铸剑坊也不要他干活了,素衣少年不愿意白白受人恩惠,说是按月付钱买房,从他工钱里扣,每月稍微饭钱给他即可。
就那样,素衣少年小小年纪靠自己的双手解决了温饱。
这几天铸剑坊关门停业,是铸剑坊的莫夫子年岁大去世了,其实也不意外,毕竟莫夫子半月前就开始躺在床上了。
莫夫子走了,这个世界少了一个好人,也少了一个对他好的人。
少年如今十三岁,闲下来时就会想要找亲生父母。不是要认亲,就是心里憋着一口气,他不明白,生了他又为何不要他,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九儿姑娘和他说过,要找亲生父母可以去问问头顶的老神仙,他们本事大,掐指一算就可以用神通找到,可是老神仙不下来,他一个凡人也上不了天,所以只能经常抬头看天,以防错过神仙下凡。
九儿,是比陈小天小三岁的丫头,长得恁标致,住在隔壁的富人街,很可惜是个结巴,也不爱说话。不过,她最喜欢在兜里塞一堆好吃的偷偷放在陈小天门口,然后一溜烟跑了,以为没人知道。
原本寂静的房外,陈小天听到一声笑声,从门缝往外看去,果不其然,看到那个同龄人蹲在墙头上,扇扇子。
院墙其实很低矮,现在两人个子也长高了不少,完全不用踮起脚跟就可以看到对方院子里的情况,可白衣少年偏偏喜欢蹲在墙头上。
白衣少年叫作白如云,名如其人,一袭白衣如云,很是潇洒,身边常常带着一把折扇,有学问,但不儒雅。这两年他身边多了一个青衣小跟班,叫白雪,为他打点衣食住行。
青衣少女此刻直挺挺地站着,背着一柄刀。
大门那边,有个嗓音响起,“小友,贫道能否借贵舍居住两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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