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赵小天有意无意地瞥了赵青山一眼,发现他看上去若无其事的样子,额头上既没有流一滴汗,也没有皱一次眉。赵小天甚感欣慰,赵青山似已从当初的阴影中解放了出来。难道说……他想通了?纵然杀掉对方,得到的也不过是背负着欺凌弱小的骂名。
直到现在,赵青山仍然非常冷静,他不会因为李亮对自己的辱骂而丧失自我。
“你用不着这么看着我,放心,一次错误足够让我反省,不会再有第二次错误了。”赵青山淡淡地,恍然地说。
“你能这么说,我这心里面可舒坦多了。”赵小天说。
李亮仍不依不饶地说着、喊着。相比较赵小天和赵青山的平静,陈一楠和冰凌早就已经看不下去了。在他们看来,弱者,或者说失败者既然被强者,或者说胜利者无视,就应该对强者俯首称臣,或者逃之夭夭,这才是理性的选择。难不成李亮真的想为了所谓的信仰奋力拼搏,直到一死了之?相对无言的小情人实在无法理解这种欲求速死、为保尊严的执着。
“够了,小亮,你输了,输了就应该有输了的样子。作为军人,你要保持军人应有的姿态和形象,别像个泼妇似的,给我坐好!”
老人对儿子的苛责极其严厉,赵小天等四人无不惊讶。再看李亮,虽仍愤恨难平,但还是服从父亲,乖乖地坐下了。
老人看着鼻青脸肿、一声不吭的儿子,心中疼爱怜惜,但面上却显得若无其事。老人随即向赵青山赞道:“好厉害的身手!敢情你以前也当过兵。”
“当过。”赵青山冷冷地说。
“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是。”
“为什么?”
“我不想说。”
从赵青山那副怅然若失的表情上看,老人晓得他必有难言之隐不欲吐之。
“问什么呀,还问,一看他就是个逃兵。”李亮插口说。
“你给我闭嘴!”老人喝止,“我跟客人谈话的时候你没资格插嘴!”
李亮愤然,却还是向父亲恭敬歉意地说了句,“对不起。”
老人很满意儿子的顺从,这也是他一贯秉持并希望达到的。
“赵先生,实不相瞒,老朽也是军人出身,只是后来恰逢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这才改投商海,当起了老板。但是,在我心里,军人情怀终不敢忘。说心里话,当我第一眼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时,我很兴奋,却也深感怀疑,兴奋的是你们似乎比曾经的我还要厉害,在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你们小小年纪就能打拼出属于你们自己的事业,我真的满心佩服。而怀疑呢,你想必也能明白,我真怕这个案子交给你们会影响到本公司的权益。”老人声情并茂、入情入理地说。
相比较之前李亮的言辞,老人的话显得随和且委婉多了,虽然是一个意思,但这样也更容易让赵小天等四人接受。
“我敢向您保证,如果您说的话是真的,我指的是对方盗用贵公司的科研专利进行商业用途,那么我们一定会为您打赢这场官司的。”赵小天胸有成竹地说。
“我相信你们。”老人看到对面三位年轻人露出笑脸,唯有与儿子起冲突的赵青山置若罔闻,无动于衷,竟又说道:“但是,我却不想聘用你们。”
“这又是为什么?”赵小天面色晦暗凝重地问。
“对军人不尊重的人,我实在无法与之共事。”
老人的回答很简练,指名道姓是赵青山影响了双方的这次合作。赵小天与陈一楠、冰凌互相看了看,可他们却没有跟赵青山有哪怕一瞥的眼神交流。
至于赵青山,仍然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呷着茶水。
“好了,说到这里,我也就不留你们了。不过请你们放心,回去的飞机票我会为你们支付的。”老人象征性地喝了口茶,其实却是在下逐客令。
此刻的赵小天不禁向赵青山望去,但目光中却无一丝责备和埋怨,有的只是询问。他在征询赵青山一件事,并迫切需要赵青山给予答复。
赵青山缓慢地放下茶杯,可就在这个细微且本该迅速的过程中,赵青山仿佛在做着艰难而又痛苦的心理斗争。可当放下茶杯的一刹那,赵青山居然面露微笑地向赵小天点了点头。
赵小天欣然还笑,这个在赵青山看来无比沉重的决定,竟然会为自己的事业而定夺。由此可见,这份兄弟之情该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呀。
“喂,父亲叫你们离开这儿,你们怎么还不走!难不成要我打电话给保安队把你们轰出去吗?”李亮怒不可遏地说。
但老人却显得颇不高兴,对儿子的表现很失望,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地横了儿子一眼。
李亮不瞎,更不傻,他也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有点儿仗势欺人了。本来还想辱骂一番这家律师团队的,现在则只能闭口默视。
赵小天则气定神闲地抿着茶水,茶是好茶,对面这位老人也是好人,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并没有走,屁股好像黏在沙发上了似的。
但陈一楠却忍不下这口气,急躁的性格不容许他忍受别人的冷眼讥诮,他恨不得立即就离开这个看似气派豪华的鬼地方。
可就在他屁股刚刚离开沙发的一瞬间,性情沉稳的冰凌便迅速扯住他的臂膀。陈一楠心中有气,却不好同冰凌发火,尤其当他看到冰凌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之后,他眼里的怒火竟倏地变作了温柔淡静,他仿佛窥察了冰凌的意图。再看另一边紧挨自己坐着的赵小天那坦然坚定的目光,他已然明白了什么,遂心平气和地安坐下来。
冰凌仍在看着陈一楠,着实把陈一楠弄得不好意思,因为冰凌的眼神是在责备自己,似在说,“你呀,就不能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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