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省凤阳县濠州
三月十五正日。
此时第一大富绅的厅上,悬灯结彩,装点的花团锦簇。厅外大宅的青瓦白墙也都披挂挂上了红色的绸子,与那朱红色的大门一照,登时便是喜庆一片。
桌椅板凳,酒菜佳肴,贵宾良人,无一不备。
今天,便是明教教主张无忌和峨眉掌门周芷若的成婚之日。
“恭喜!恭喜!恭喜张大教主喜结良缘哪!”
四周道贺之声不绝,好是热闹喜庆。
在这热闹的气氛里,却有一人像是眼里入了沙,心里塞了冰,口里吞了针。
那个此时本应该逃难的宋青书,如今扮成个满脸胡渣的中年汉子,独自坐在角落,又独自斟酒饮酒。没人瞧的见他面上是什么表情,眼中又是哪般神色,当然也没人在意他这个小角色。
只是这倒了就喝,喝了就倒的做派引得了不少人的侧目,心中均奇:“这人可真是豪气!”
“你说这二人怎就这般般配,这么年纪轻,一个便是明教教主,另一个又是峨眉掌门,门当户对,郎材女貌。听说还是自幼便有缘分,近来还有生死患难之义。当真是珠帘碧玉,羡煞旁人!”
耳中听着旁桌的议论,宋青书口中低念“好酒,好酒。”,可心中却是好痛!好痛!
酒杯满了,满了则溢,可是那溢流出去的到底是谁多余的惆怅,再次满上自己的惆怅,把最近的烦恼最近的不快都一饮而尽!
别人眼里也许是他是海量,或许说喝酒很痛快,可其中的酸辛也只有自己心理在打鼓掂量。
他心心念念了十年的姑娘,现在终于等到了成亲的年岁。
而他却短短几月身败名裂,父子难认,有家不能回了!还得遮了面目,贺喜道彩!
他还能如何,还能不时抬头笑着道喜,还能再一杯饮下这和着心上人的欢喜的悲伤。
他心中骂着:“宋青书啊宋青书,你还有什么,你还来这干什么!好好躲起来,有这一身武功,这天下除了武当,你哪里去不得!偏生这么没骨气!”又想:“她也总要嫁人的!就算不嫁张无忌,这世上男人千千万,她嫁谁也好过你个畜牲不如的宋青书。还缠她不放做什么!早早滚了,也少碍人眼...”
他不知是怎么起的身,怎么迈出脚。只是要远离身后的喧闹,好像便走向世界的另一角。
身后还是喧闹,而身边有的只是孤独,冷寂。
刚出十步便又忍不住回头,一眼便对上了厅中正中轴线上张三丰手书的“佳儿佳媳”,心中更是绞痛,他的好师公啊!难道他的眼里只有他张无忌吗?
申时一刻,吉时已届,号炮连声鸣响。众贺客齐到大厅,赞礼生朗声赞礼,宋远桥和殷野王陪着张无忌出来。丝竹之声响起,众人眼前一亮,只见八位峨嵋派青年女侠,陪着周芷若婀婀娜娜的步出大厅。周芷若身穿大红锦袍,凤冠霞帔,脸罩红巾。男左女右,新郎新娘并肩而立。赞礼生朗声喝道:“拜天!”
张无忌和周芷若正在要红毡毹上拜倒,忽听得大门外一人娇声喝道:“且慢!”青影一闪,一个青衣少女笑吟吟的站在庭中,却是赵敏。
只不一会儿,便是二女争夫。张无忌跟赵敏跑了。
宋青书见宋远桥当面,不敢多留,退在一旁,但也迈不动腿就这么离去。见到张无忌如此模样不禁有些苦有些酸。为什么,凭什么,这么傻乎乎的家伙偏偏....抓住她不就成了,难道他还对她....该死!
芷若霍地伸手扯下遮脸红巾,朗声说道:“各位亲眼所见,是他负我,非我负他。自今而后,周芷若和姓张的恩断义绝。”说着揭下头顶珠冠,伸手抓去,手掌中抓了一把珍珠,抛开凤冠,双手一搓,满掌珍珠尽数成为粉末,簌簌而落,说道:“我周芷若不雪今日之辱,有如此珠。”殷天正、宋远桥、杨逍等均欲劝慰,要她候张无忌归来,问明再说,却见周芷若双手一扯,嗤的一响,一件绣满金花的大红长袍撕成两片,抛在地下,随即飞身而起,在半空中轻轻一个转折,上了屋顶。
杨逍、殷天正等一齐追上,只见她轻飘飘的有如一朵红云,向东而去,轻功之佳,竟似不下于青翼蝠王韦一笑。杨逍等料知追赶不上,怔了半晌,重行回入厅来。
宋青书缓步刚一出门便飞身跃至墙头,落步轻盈无声,若一只灵巧的飞燕,向东追去。
过了数条街,见左处一片竹林,前路是大道向城外,右侧则是环城的大路。略一犹豫便窜入了密竹。
不过多久便见一团红云歇在远处。
一声娇斥。
“你是什么人!”
凤冠霞帔,却没有如血的红裳,转过头来,尽是凄楚。
“宋师哥!”
她认出了这扯下了人皮面具的满身脏污的男子,有些惊讶,竟是他,还以为再无交集。
“你,,周姑娘,张无忌他也许,,也许真的有难言之隐,,毕竟他易被人骗,,”
不知哪来的风,带着落下的青竹叶子,将他温润的嗓音刮得沙哑。
女子身形一闪,便到了衣服脏乱的男子近前,一探手,三两个变招下便扼住了这近年来声名雀起的玉面孟尝的咽喉。
“你也来瞧我笑话!”话语中似夹着十二月的冰雪。
他最恨张无忌,怎么可能为他说好话。
“周姑娘我怎会瞧你笑话。”语气温和,目中闪动的却尽是死寂与茫然。
他什么时候这般没用了,连她的几招也接不下,原来他宋青书果真是最废的废物,怪不得...她一心一意只念着张无忌。
不过,这早就没什么意义了。
“那你跟来做什么!”像是在审犯人。
宋青书不敢触碰她,由她掐着。
她清丽如画,眸中冰冷,可眼圈是红的。
一如八年前,她独自立在桂花树下愣愣出神,见到他,对他笑笑,微红双眼,眸中尽是悲色。
一笑起来,眉眼微弯,却比桂花更醉人些。
他被掐着脖子,心中烦闷,可还是尽量放缓语气。
“我,我怕你想不开。”
颈间的冰凉似是颤了颤,缓缓松了力道。
“为什么追上来的不是他。”话语卡在喉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她别过头去,不发一言。她本想找个地方好好哭上一场,但又遇上了这为他叛宗逆父,戮叔谋祖的宋青书,与她说这些话。
沉默良久,女子开口“宋师哥以后何处去?”
宋青书一呆,不想她问起了自己,听得此言心中却放下了许多。
他忽然笑了,笑的有些洒然,“我犯下了大错,也不用去什么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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