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梁海生自塞外苦寒之地,经常随着阿爸来往蒙汉,故此汉学颇为通晓。但她毕竟身为胡女,于汉家女子的娇羞腼腆,俗礼避讳,她却并不放在心上。
她嘴角噙笑,饶有兴趣地看着佛狸儿。一双星眸流转,宛若天河。
佛狸儿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感觉比被赤城子的蛇眼盯住还吓人。偏偏那一双眼睛又自顾盼生辉,勾人魂魄,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去关注,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却生不出一点亵渎心思,只愿常伴她左右,为她鞍前马后驱劳服侍。
两世为人,我才发现我原来是个抖M?
佛狸儿扪心自问,旋即明悟,这假小子的眼睛有问题!
想到此处,佛狸儿绕道就走。
乌梁海猝不及防,下意识想下马拦住佛狸儿,血气扰动,忽感到头脑晕眩,脚下没有站稳,眼看就要跌在地上。
佛狸儿正从马侧经过,无奈出手相救,左手扶住,右手一揽,眼睛却看向别处。心中无语。
你一个蒙古人,骑马的技术要不要这么差?
乌梁海站稳脚跟,倚马而立,散去眼中凝聚的血气,笑道:“莫非小弟在兄长的眼中堪比无盐孟光?怎么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现在不装男子啦?”佛狸儿嘲笑道。
乌梁海倒毫无羞愧,无所谓地道:“兄长非是俗人可比,一眼烛知小弟的真身,再作掩饰,岂不是自欺欺人?”
“你那掩饰,瞎子也看得出来吧?”佛狸儿吐槽道。
“哦?”
乌梁海笑了,“那小弟要斗胆问一问兄长了。刘知州圣道护体,那贼道看起来亦非常人,为何他们对小弟的男儿身却无有半点怀疑?”
佛狸儿愣住,觉得她说的倒有几分道理,不禁问道:“你究竟是人是鬼?”
“这话真是出奇,小弟自然是人。不信你看。”
佛狸儿转头再看她,乌梁海笑靥如花,虽然还是原来模样,眼中的神异之感却消失了。
佛狸儿忽然心念一动,试探道:“难道你也身据‘神箓仙根’?”
“也?”
乌梁海笑问道:“莫非兄长有这甚么‘神箓仙根’,故而有此一问?”
乌梁海虽然笑容依旧,心中却极为震动。
只因她的阿爸旺舒克汗,确实曾向呼图克图布施了一万人马牲畜,为她求来神箓,名曰“大菩萨八眼通”。
旺舒克汗本想凭借此神子,统一喀尔喀三大部,甚至统一蒙古,复辟大元。
没想到还未待乌梁海成年,旺舒克的弟弟成衮就起兵谋反,旺舒克因献祭了一万人马牲畜而实力大减,不得已率部南迁,投靠了朝廷。
虽然旺舒克失国,但“大菩萨八眼通”却着实是非凡神箓,乌梁海依靠此神箓,年纪轻轻,就能明辨是非,洞察秋毫。
呼图克图圆寂之前曾说,这“大菩萨八眼通”神箓,剥落自观世音菩萨,修炼到九重境,可以一眼看透神佛的化神、法身,直指道心。
凭借此神箓,可以弹指伏魔,洞明九渊,烛照宇宙。
乌梁海虽然年纪尚轻,却进展神速,已将此神箓温养至第三层。
第一层的神通,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为寻常幻术所骗。
第二层的神通,是见人识才,望气观风,堪比世间一流相师。
第三层的神通,是以眼为媒,魅人心魄,一眼就能恍人心智。
故此她看得出来,佛狸儿虽然破衣烂衫,却遮不住俊彩美玉之质,外表孟浪轻浮,不过是为了掩饰他鄙圣教、轻王侯的楚狂心性。
乌梁海当即认定,此丐不像凡俗人物,浑似纯阳长春。故此折节下交,就是为了收服此人,为阿爸重夺汗位,复辟大元,添一能臣战将,让此人成为我札萨克图部的郭侃楚材。
当年阿爸能以一万头人马牲畜,向上师换来大菩萨八眼通神箓,今天我乌梁海就能用这周公吐哺、信陵执辔的把戏,换来一位大将相助!
“没有,这是我一个朋友的话,他最爱听神魔鬼怪之类的评书,因此连累我发痴了。”
佛狸儿自知失言,这小妮子聪慧异常,却又来路不明;看起来私友非敌,却又对我一个小乞丐,上来就放魅惑。
玩阿狸用E清兵的人,惹不起,惹不起。
想到这里,佛狸儿后退一步,拱手施礼道:“大人乃千户之尊,小人乃草芥之民。担大人这两句兄弟之称,小人如坐针毡,几欲万死。不知大人如此下交,究竟所图为何?大人哪里用得上小人尽管直言,只要小人能够办到,一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乌梁海心里好笑,想要用两句好话打发我?你在想天鹅屁吃。
她心中不以为然,脸上却惶然失色道:“小弟哪里失礼,竟让兄长如此见轻。还望兄长指出,小弟一定改过,长叩谢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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