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来到碧灵王国起，在林远记忆中这个国度的环境就一直处在他心中最不适合人类居住地的榜首，即便是那个天天席卷着星球级别灵能风暴的死亡之地也无法比拟。
如果说死地是人为制造的地狱的话，碧灵王国的丛林就是十八层的无间地狱。
这里的一切都在无时无刻地侵蚀着人类脆弱的躯体，从后母们亲爱的微小子嗣到绵延整个国度的古树墙垣，从随处可见的剧毒苔藓到天空低垂的生命树枝。
毒，只是无数致死手段中最普通最温柔的一种，那些藏身于丛林每个角落的生物们才是真正的猎手。
借着远方火焰带起的光热，林远久违地看清了生命树的姿态，这株碧灵王族的母树深深扎根在雨星北半球的土地之中，据碧苑所说它的根须已然深入到了地心。
以星球的灵能为作为成长和繁育的给养，可谓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最不可思议的奇迹造物。
此时，她的那平日低垂的枝条都已微微抬起，数年前的萎靡已被一扫而空，翠绿的枝叶在火焰的橘色光芒中逐渐生长，想必很快就会恢复她的全貌，那个在百年前阻挡世界末日的全盛姿态。
那是可以遮蔽整个半球的树冠。
无论自己多少次想到这个场景，他都会产生浓浓的挫败感觉，人类与这种天赋异禀的种族相比，实在是弱小得可怜。
但时间总会证明一些东西，巨大的浪潮淘洗了真正的弱者，留下的文明终究只有人类和碧灵而已。
不知不觉间，林远发现自己已然接近了前线的阵地，树人形态的前人类士兵们依旧和他记忆中一样，悍不畏死地扑向密集的火雨，用自己的身躯和英勇夺取心灵深处的胜利。
他缓缓落在地面，模拟人类的感觉，感知着星球的重力，缓缓停稳了身体，随后，第一时间看向了自己的身侧。
在一株树人灵活挪动着自己数千根藤曼大踏步跨过友军的尸骸中，在剧烈燃烧的火焰中，在直入鼻腔的腥臭和烧焦的混合气味中，他新收的徒弟，今年刚刚高中毕业成年的栗子一脸恍惚地落在了他的身侧。
女孩光鲜的红色宽松裙装已然沾染了些许仍未燃烬的黑灰物质，给她那年轻的外表带上了战火的气息。
女孩似乎有些慌张，想到她的年龄和并不丰富的见识，林远淡然地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但就是这一简单的动作，似乎也让女孩的神经紧绷了起来，她呆滞的瞳孔瞬间紧缩，恐惧的目光立刻转移到了袭击者的身上，连带的是身体本能挥舞的伞柄。
没有灵能附着的伞只是一件凡物，它带着巨大的动能穿过了林远的灵体，带起猎猎风声的同时也将女孩从恐惧带来的短暂失神中拉了回来。
即便林远确认自己不会受到伤害，并且未被任何有思维的生物看到从而保住了脸面，但无源地挨了自己徒弟一发重击还是让林远升起一头的黑线。但考虑到栗子新手上路的情况，最终只能给自己留下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抬起头来吧，还好是你师傅我，不然就要出事故了。我说你呀，要趁早习惯这种场合，不然以后怎么带你去见见世面。”
栗子此时刚刚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颤抖地举起伞柄，将其垂直地举起，置于自己的胸前，低垂着脑袋埋在伞柄之后，泛红的脸色表现着内心的不安。
林远安慰的声音让鸵鸟状态的少女情绪稍稍放松了不少，她慢慢抬起头：“抱歉。”
“先看看环境再说话吧，走了。”
林远可不想站在原地挨轰炸，虽然现在他的敌人在情报中并没有类似的东西，但谁又能说得准呢？最初的情报还说突变体们没有智慧呢。
这时躲起来才是聪明的做法，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抬起头的栗子看着已经远去的林远，不顾裙装的限制，赶忙迈着大步追了上去，经过一阵适应，她已经有些习惯这个恶心人的环境了。
也许是他们落地的地方距离交火的区域还有些余地，或者是单纯的敌人没能想到有人类这种两米不到的小家伙进入战场，一直到二人从空旷的平地上走过，最后抵达了一株树人的尸骸之时，他们也没有遭到空中所见的火焰攻击。
经过这段移动，林远快速浮过了一个大型的坑洞，靠在了树人大概是腰部的位置，烧焦的树干带着浓烈的味道，让他不得不降低了嗅觉的敏感度。
但随后的栗子就没有这种高效的技能了，同时因为林远出于安全的考虑禁止了飞行，她只能弯着腰捏着鼻子委屈地从坑中爬出缩在了林远的身旁，再确认安全后，女孩害怕的声音随后响起。
“老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林远淡淡的揉搓着树人身上烧焦的树皮，看着那瞬间化作灰烬的状态，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些突变体的危险有些超出他原本的预料，但是还在控制之中。于是林远转头看着正等待他拿主意的女孩，眼神微微眯了起来，带上了危险的意味。
“我说了让你表演吧？”
他可不是什么慈善家，也不是栗子的亲生父亲，并没有细心照料她的权力和义务，虽然看女孩心灵不错收做了徒弟，但也正因如此，他久违地摊上了一堆麻烦。
林远看着女孩再次焦虑的神色，语气中带上了些许的不耐烦：“这是属于你的历练，不是我的，你想一直靠着我活下去？如果哪天我突然不在了呢？”
自己可不是什么长生种族，虽然神秘庇护着他陷于不死的循环，但馈赠的力量，这种未知来源的诅咒谁能知道会在那个时刻突然失效。
自己可庇护不了弱者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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