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华灯初上,出了杜家大门,花满衣失魂落魄走在大街上,只觉这几日遭逢之奇,直如梦幻一般,几颗星斗惨淡无力的挂在天上,星光下,偌大的城市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更觉内心孤寂、无处可依。
想来,明天肯定是个好天气吧?
而我,该往何处去呢?
缓过神来,花满衣回望杜家所在幽深的街巷,久久不语,才明白,三年来所深爱的人,终是要离他而去了,李慧娟说的话他可以不理,只当做耳边风就是了,但杜卫国说的话肯定是深思熟虑、不可挽回的,杜丽丽绝对拗不过家人。
想想几天前的玩笑,短短几日就应验在身上,仿佛是做了一个荒唐的梦。梦醒了,工作没了,女友也没了,心里空荡荡的没了依靠,想要开口对自己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觉天下之大,再也无处可去,游荡在都市的夜晚,花满衣就像一个孤魂野鬼。
手机滴滴的想,拿起来一看,是杜丽丽发来的信息:“你先回家,别生气,我好好哄哄我爸妈。”
回了个“嗯”,没有多说,也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却清楚,杜丽丽想的简单,杜卫国言出如山,没有今天的事发生,或许还能挽回,但今天晚上话说到那个程度上,即便是杜卫国回心转意,花满衣也不想再屈身俯就,你自做你的人上人,我自做我的平头百姓,与我有什么相干?
失恋与酒精,向来是绝佳的组合,花满衣随便找了个馆子去买醉,心情不畅,醉的就快,喝了五六瓶啤酒,就浑浑噩噩,不知道身在何处,残留着一丝清醒,找了个车回到了家里。
接下来的几天里,也懒得出门,天天呆在家里喝酒,也如他所料,杜丽丽没有再发来信息,想着她的劝说工作进展不会太顺利,心里明白再无希望,打消了心里最后一点奢望,把家里的卫生仔细的打扫了一遍,糟蹋了自己几天,向来整洁的屋子里杂乱无序,又给养的几株绿植浇了水,收拾收拾,准备去人才市场看看。
看了镜子里面色憔悴、胡子拉碴的那个人,花满衣有些自苦,可此事也怪不了别人,再来一遍,他还是会选择去揍孙一平,人生一世,事事皆顺意而行是不可能,可让人欺上门来,不做点什么也不是他的性格。
刮了胡子,把自己收拾的清清爽爽,对着镜子的人微笑了一下,多精神的小伙子啊,又点了点头,自信出门。
傍晚,拖着疲惫的身体把自己扔到沙发上,一天走了数不清的路,结果却不是很理想,打印了厚厚的一摞子简历,投递了一大堆,也马不停滴面试了好多场,平原省本来就是农业大省,号称“古国粮仓”,涉农的企业多不胜数,花满衣专业是农学,本来就是个博而不精的专业,他毕业之后选择去农资报社去应聘,也是有心而为,报社采集多方面信息,多而杂,覆盖面广,对他来说再适合不过。
让花满衣参与化肥、农药、农机、种子方面的产品研发,他是没有那个本事的,可说起化肥的含量构成、什么作物适合什么样的肥料、农机的构造、种子的亲本母本,他都能讲的头头是道,但现在无论那个行业的分工都越来越细致,更不用说农业生产资料了,举个比方说,同样是研发种子,你让研发水稻种子的去参与玉米种子的研发,那他肯定是一筹莫展。
今天去看的人才市场关于农业方面的招聘,大部分都是需求业务员的岗位,平原省这个名字就注定着它的耕地面积多,农资需求量非常大,向来是各大农资企业的必争之地,除了本省企业众多,外地的很多大型企业,为了节省物流和人工费用,也纷纷在平原省建立分厂,再不济的也会在大河市设有办事处,业务方面的岗位需求量很大。
转了一天下来,有几家招聘业务员的企业,面试了之后,对花满衣都非常满意,小伙子形象好,说起专业知识头头是道,接人待物也很有礼貌,简直是天生跑业务的好苗子。
花满衣没有做决定,在农资企业跑业务,是个很吃苦的差事,天天不着家在外漂泊不说,见着客户还得点头哈腰,伺候大爷一般,薪金待遇不固定,基本上全部都是很低的底薪再加上提成,他的同学里干农资业务员的不少,吃饭的时候有交流过,这个行业固然跟自身能力有关,但更多的则是靠运气,分到好的地区,不费多大力气就能坐享其成,分到不好的市场,你累断腰也是一无所获。又跟负责的当地市场客户关系也非常大,就跟玩游戏似的,业务员始终是个辅助,C位就是当地的客户,农资产品的销售最依赖的就是客户,手里的客户若都是有资金又是有雄心的,公司产品过硬的话,加上一个好的业务员辅助着,那么客户跟业务员都能吃的满嘴油,若是碰到守成的没有进取心的客户,始终就看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肯定是赚不到多少钱的。
正是因为了解,花满衣才会犹豫,眼前又没有多合适的工作,心里想实在不行,就去跑业务去吧。
突然想起一事来,前几天试探朋友的时候,老同学王超转来的三千块钱还没还给人家呢,本来就是个玩笑,这钱躺在手机里都好多天了,最近的遭遇让花满衣身心俱疲,一时间给忘了,这就还给人家吧。
想起那个黑黑的、模样憨厚的同学,花满衣心里一暖,这算是近段时间唯一的安慰了,在学校里不声不响的一个人,跟在校园里叱咤风云的花满衣平时交集并不多,两个人的圈子也不同,因为是一个宿舍的才稍显得亲近,花满衣打电话的时候,其实已经被打击的支离破碎,并没有报任何希望,可正是这不报希望给了他唯一的惊喜。
当即就跟王超发了个信息,道:“事情已经解决了,多谢老同学解囊相助,谢谢。”然后把钱转了过去。
不一会信息就回了过来,没有收钱,倒是先问了一句:“我不急的,你先拿着用吧。”
“真的已经解决了,老同学,赶紧收了吧。”
“好吧,那我收了啊。”王超这才把钱收下。
“满衣,上次听你说,工作丢了,跟女朋友也分了,到底咋回事啊,你没事吧。”
“唉,一言难尽啊。”花满衣也是满腔的苦楚,无人可倾诉,见王超问起,简略的说了一遍,当然,剧本还是按打电话时的说,只说了报社老板不讲道理、面目可憎,不想伺候了就不干了,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说给王超听还是没问题的,但后面狗屁倒灶的事没敢说。
“唉,这人啊,有时候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的, .uknshm 你别多想了满衣,都会顺利的。”电话那边的王超似乎感同身受。
“对了,老同学,上次听你说你在陇西发展,情况咋样?”
“还可以吧,承包了个小工程。”
“呦,可以啊,超,你这一声不吭的就成大老板了,做的啥工程啊?”花满衣吃了一惊,自己真是落后于时代了啊,不起眼的一个同学都承包工程了,真实人不可貌相,有些好奇。
“大老板谈不上,糊口而已,哈哈。”
“说说呗,别掖着藏着的。”
“是这样,你知道陇西这边,一年里面,有小半年都是供暖的,这供暖的设备用了好多年都老化了,当地统一更换,我做的就是就是更换供暖管道的工程。”
花满衣更吃惊了,这活,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到的,当即就问他怎么拿到的工程。
电话那边的王超哈哈大笑,道:“我哪有这个本事啊,是因为我姐夫在这边工作,不大不小的一个官,因为他的面子才拿到的,你想想一个市,工程量得有多大啊,咱没有施工资质,现在也是挂靠在我姐夫介绍的一家公司名下,接点人家不干的活,大钱都让人家赚了,我也就落个辛苦钱。”
“那也不简单了,超,发财了可别忘了老同学。”
寒暄了许久,分离一年多的两个人聊了半天,花满衣鬼使神差的就问了一句话,道:“超,反正报社的工作我也辞了,最近没有事做,要不我跟你混去得了?”
电话另一旁沉默了许久,王超才幽幽道:“满衣,你可是真的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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