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吉时已到。她提着裙缭,任满头的细碎彩坠摇摇欲沉,身后的拖尾不管不顾,只轻移莲步,稳稳的坐落在停于白府门前的喜轿。隔着纬叠厚重的轿帘,在一片锣鼓唢呐中,被抬去人间最富贵的锁笼。
随即见天边什么一亮――是她婚礼开路的炮仗花火,同时也是围剿他的出兵信号。在这电光火石间,有更嘹亮的冲杀之声肆意靠拢,伴着燃火的长箭,飞洒的热血,与响彻不绝的哀嚎,同他满腔的愤懑愧疚一起,作万骨枯的挽歌。于是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几近沙哑的嘶吼:“全军撤退!”
锁笼总会困着囚犯,可她不愿为囚,不愿画地成牢。掌心的命线纵横,启于十七年前,终于今日。她真当诠了那句誓言,他去边关打仗,她也做回木兰,征战沙场。
全身红嫁是她冲锋陷阵的战甲,满头凤冠是浴血的金盔,用尽一生吟咏的上邪,化成回旋天地的满江红,持那柄攒珠钗为锋,心与灵魂作将,举起手中的锋利刺下,兵刃与血肉的相抵。她赐死了这副肉体――沁雪杀死了太子妃。
斜靠在冰冷轿壁,嘴角洋溢出伏在他胸膛时的灿烂,阖眼间,过往重重浮现。铜铃声响,虚幻如烟。(铜铃声可招魂,此处代表死亡后灵魂所听到的幻音)
几乎须臾之间,从高空陨落的箭火直穿他的金甲,往更深处射入。胸口喷薄而出的什么繁叠若霞,仿佛大喜的新郎胸前戴着的红花。
就那么一刻,他感到心间肆烈惊灼的疼痛,也看到艳慕众生的沁雪,红色的嫁衣与红色的血。耳边“殿下!殿下!”的呼声渐次模糊,身躯倾颓,倒向死海茫茫,折戟沉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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