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莱思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走到还放在地上的宝物跟前,将它装在了袋子里系在腰间。
埃萨靠着树坐在地上,疼痛感从骨折的左臂、灼烧的皮肤、被钢爪抓破的小腹袭来。看着四周被炸断的树和被烧着的野草,他对这片森林心生愧疚。
盗贼眼神迷离地走向已经被砸成肉泥的邪术师,野人则站在一旁呼呼喘着气。
卡莱思拿到宝物便回到了埃萨身边,也靠着树坐下了。她先帮埃萨固定好了左臂,又固定好了自己的左腿。埃萨拿出一小撮植物,放到嘴里嚼烂,再吐出来敷到了他们两人烧伤较重的地方。
忽然,盗贼跑到了滩涂边,开始呕吐不止。野人远远地看着她,想跟过去又不敢。
卡莱思和埃萨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慢慢走向盗贼的方向。野人看见他们两人走过去,也慢慢地跟了过去。
盗贼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连忙捧了些干净的水,把自己清理干净。
“你叫托雅?”卡莱思停下脚步,轻声地问。
“托雅·拉娜。”托雅转过身,虽然已经把钢爪脱掉,但身体依然保持着戒备。
“你应该早就知道我们的名字了吧?”卡莱思继续问。
“知道。”迷茫的眼神重新变得冷漠。
“你和他好像并不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吧?”卡莱思指了指邪术师。
托雅沉吟了一阵:“他是我的……养父。”
卡莱思和埃萨并不惊讶。反而是野人跳了起来,发出一连串惊呼:“你说什么?!他是你的养父?我们杀了你的养父?他是你的养父为什么还要那么对你?”
托雅被野人的反应吓了一跳,厌恶地瞪了他一眼。野人知趣地向后退了退。
埃萨看向这个一惊一乍的小野人,问他:“我的朋友,我们好像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野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埃萨:“我也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呢,变山猫的人。”
埃萨和卡莱思都忍不住笑了。埃萨右手放在胸前,像野人稍稍弯腰示意:“埃萨·凯亚斯,”又将手抬起举向卡莱思:“卡莱思·纳兹提弗。”卡莱思也冲野人稍稍点了下头。
“我叫内维尔。”野人说。
“贵姓?”
“没有姓,就是内维尔。”野人讪讪地说,“在我们还没出生的时候我父亲就离开了,母亲恨他,不让我们冠他的姓。”
“他虽然是我的养父,但是我恨他入骨。”托雅突然说。
内维尔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回答他之前的一连串问题。还没等他说话,托雅继续说:“你们应该从我的肤色也能看出来,我不是埃卡伊人。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这片大陆,也不知道自己来自什么地方,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在迈罗城里以偷东西为生,因为身体灵活,很少被抓。直到有一次遇上了他。”托雅抬手指向邪术师,目光开始变得犀利。
“我被他抓住之后,他不仅没有打我骂我,也没有将我送给守城军,反而带我回到了他住的地方。他给我吃东西,又让人帮我剪头发洗澡换衣服,还给我安排了住的地方。他对我说,他的手下已经在街上注意我很久了,他说我很厉害,是他需要的人才。从记事以来,从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更没有人说过他需要我。之后他说的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总之,当时七岁的我心甘情愿地成为了他的门徒,加入了肃月教。”
“他给我请了老师,训练我使用各种刺杀武器,还把我引荐给他在肃月教的同袍和上层。直到我十四岁那一年,他说想收我为养女。虽然前七年他没有这么说,但在我心里早就把他当成了养父一样的角色。就这样,我从他的门徒变成了他的养女。同时,他说我已经学业有成,该检验一下成果了。于是他给我安排了一个刺杀的任务,我也出色地完成了。第一次杀人我并没什么感觉。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听不到他的惨叫声,因为我的技术很好,不会让他产生多少痛苦。就这样,我从一个小偷变成了一名刺客。那个阶段,他也对我很满意。”托雅的眼神忽然蒙上了一股阴郁,并且恶狠狠地瞟了邪术师一眼。
“直到有一次,我到了现场才发现,他要我去杀的是一名肃月教的同袍。我从小就见过那个人,对我一直很亲切。最终我没能下得去手。虽然没有被人发现我的行踪,但我的第一次刺杀失败让他彻底翻脸了。他就像变了一个人,恶狠狠地打我骂我,还在我身上施加了诅咒。只要我不完成任务,他就会激活诅咒,让我痛不欲生。我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一个曾经对我那么关爱的人,竟然会对我如此绝情。”
“就这样,我又变成了一个杀人工具,为了让自己不受折磨,继续完成着他交给我的任务。可我的内心受到了越来越多的煎熬,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不可饶恕。我尝试反抗,换来的是他日益加重的打骂;我尝试和他说过心里的罪恶感,而他却让我也像他一样信仰黑暗之神。他说我杀人只是在帮他们尽早归于虚无而已,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我为了让自己好受,甚至强迫自己接受了这种说法。可是没过多久就又开始寝食难安。任务失败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对我的折磨也越来越重,也越来越展现出对我的嫌弃和厌恶。我也渐渐明白了,在他心里,我根本不是什么养女,只不过是一个武器罢了。”
“我越来越恨他,尝试过逃跑,可还没出迈罗城就被他抓了回去,遭受了连续几天的严刑拷打。他还在我身上下了距离咒,如果我和他的距离超过五公里,我就会直接身亡。这个诅咒直到刚刚还一直存在。”
“我不再相信奇迹会发生,强忍着对他的恨和对自己的恨继续完成着他交给我的任务。他也因为担心任务失败会对他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不再派给我刺杀的任务,而是只派给我一些侦查或是偷盗的任务。就是这样,我才出现在了这里。”
埃萨、卡莱思和内维尔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人说话。
许久,卡莱思打破了沉默:“这件事是肃月教的意志,还是黑暗之神的意志?”
“我不知道。”托雅摇了摇头。“我和那些同袍的任务命令都是他直接下达给我的,也从来不让我过问细节。”
埃萨说:“另外那五个人也是你们的同伙吧?”
托雅说:“是的,我负责侦查和伺机偷取定位符文,他们负责接应和追击。”
卡莱思问:“今晚他们五个人追踪我们的时候,你和他为什么没跟他们一起,反而直接出现在了这藏宝地附近?”
托雅说:“我一直在暗中跟着你们,只要我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除了经验更丰富的潜行者,其他人很难发现我。”托雅看了一眼正要提问的卡莱思,继续说:“昨天夜里是我的内心出现了轻微的波动,所以才被你发现了我的存在。”
卡莱思心中暗自惊讶,这个年轻人竟然能看透她的心思。
埃萨把头转向邪术师的方向:“我猜他能通过你身上的距离咒感知到你的位置,所以也暗暗跟在你身后?”
托雅轻轻摇头:“他没有跟着,而是一直躲在黯月湿地的边缘。他能进入到我的大脑里和我对话,我要随时向他通报你们的情况。在发现你们是故意引那五人去乌娜神庙之后,他就叫我不要轻举妄动。他就是想在你们力竭之后坐收渔翁之利,将宝物轻松得手。”
卡莱思问:“你们从肃月国来这里并没有走大路通过关卡,而是纵跨黯月湿地偷渡过来的吧?”
“是。”托雅点头。
内维尔忽然说:“这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毫发无损地闯过整片湿地!我家就在湿地里,不光是我,我们村子里的人都不敢往南方的湿地深处走,一定会死无全尸的!”
托雅看了看他,慢悠悠地说:“所以之前我才跟你说,你这样的人在野外迟早是活不下去的。”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