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被叫醒时他其实也不过睡了四十来分钟,午饭时间到了,朋友来叫他一起去食堂。
曾鸣活动了脖子和肩膀,发现脑子里那种吓人的疲惫感已经完全消失了,这种精神损伤似乎比现实世界里正常的劳累恢复的更快许多。
就这样一路往外走,在等电梯的时候脑子里的无数的疑问和强烈的情绪终于迈过严重的滞后向他袭来,那颗温热的心脏在他的手里留下的黏腻触感还残留着,让曾鸣握紧了拳头脸色发白。
站在他边上的朋友终于注意到曾鸣今天沉默寡言的离谱,“兄弟你咋了?没睡够吗?”
曾鸣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跟这家伙的关系没到能说这种事情的水平,斟酌了几秒开口掩饰:“睡落枕了,抽筋一路抽到脑子,疼死了。”
“我来我来,这个我擅长,”谁知道柯胜居然一下子乐起来,直接上手就要掰他脖子;“老中医正骨,来一套保你腰酸背…”
曾鸣看着对方那双手朝他脖子伸过来一下子就想起李固掐死怪物那个动作,应激后创伤障碍瞬间爆发,着急忙慌的闪躲,“别别别,就你那手劲儿能把我掰折了。”
这下子柯胜更来劲儿了:“来嘛兄弟,相信我的技术!”
“我信你个大头鬼!还老中医,老屠夫差不多。山西挖了十年矿的,手都没你小子黑。”两个人你逮我跑,干脆也不乘电梯了,直接从五楼跑到食堂。
到了食堂门口了,曾鸣才噌的一下停住了,他回头看着柯胜。
柯胜是个刑警,虽然今天没出外勤,但身上也穿了警服,曾鸣一下子想起来,刚才那场幻境不只是他自己梦而已,反身抓住柯胜胳膊。
“等等老柯,有个重要的事儿得先去处理一下,早晨那个案子有重要的新线索,你等下叫上队里那几个,报告我明天补,你们先跑一趟。”
虽然现在突然说有点奇怪,但柯胜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了:“好,我去队长那边报备一下,你简单整理一下线索内容,最好跟我们一起去,然后带好…”边说着边就往外走。
曾鸣拔腿就要跟着,但食堂的饭香味窜进鼻孔,肚子不合时宜的就叫了起来。
柯胜也被提醒了,语气就有点犹豫:“今天中午有酱排骨…”
人是铁饭是钢,但两人的确尽最快速度解决了口腹之欲,就匆匆踏上了去往曾鸣家的路。
死者年龄九岁,性别男,患有听觉障碍,我们在一张出生证明上找到了他的名字——李本。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被使用过,甚至李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为从来没有听母亲以姓名称呼过他。
除了他的母亲和兄弟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婴儿期就已经夭折,而他的母亲也这么希望。
李本的听觉障碍并不是先天的,婴儿期的一场高烧夺去了他的听觉。
而他作为卡车司机的父亲因为担忧重病重中的孩子急着完成工作,在高速公路上疲劳驾驶导致事故,后车厢里运载的几十条钢筋受惯性驱使穿透驾驶室后侧的隔板,也贯穿了他的身体和头颅。
李本的母亲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极度的痛苦和思念使他对两个孩子有了完全不同的态度,对李固她百般宠爱,因为他是死去丈夫的遗孤而格外的怜惜;而李本则被看作是害死自己亲爹的灾星,被深深地恐惧和厌恶。
为了摆脱以前的记忆,李固的母亲离开了他们原本谋生的城市回到老家,从回来第一天起她就对外声称次子已经因病夭折,把李本关在家里,后老屋翻新还特地修建了一个地窖将其囚禁其中。
但是逐渐长大的李固却对自己这个小兄弟怀有好奇和善意,长相相似的双胞胎似乎心灵也能相同,李固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样对待弟弟,每次他问起,原本温和的母亲就会疯了一样歇斯底里大发雷霆。
好在母亲忙于自家的生意时常不在家,李固便试图以自己的力量给砾本暗无天日的生活带来一丝色彩,他们互相打手势交流,李固会给李本讲述外面发生的事情,自己的学校屋后的树林以及树林里的那个湖。
李固承诺要带弟弟出去看看,他们花了四个月时间在墙缝里挖出一条隐秘的通道,李本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了外面的世界。
后面的故事曾鸣已经知道了,李固的死因是头部受到撞击,怪物并没有像幻境里那样将他开膛破肚,但的确在他身上留下了新新旧旧无数没能愈合的的伤痕。
被警察找上门的李固母亲没有一丝的惊慌,她跟幻境里的怪物一样镇定,任由复仇的绳索在自己脖子上绞紧,她没有争辩,没有哭泣,那些怨恨的骨刺留下的伤口已经把她的血流尽,她的疯狂也流尽了。
只剩下罪恶。
曾鸣看着那个女人被戴上手铐,自己便走到屋外,顺着记忆里的路线来到李固遇难的那片湖泊。
湖似乎没有他在李固记忆力看到的那么大,在夕阳里闪着耀眼的金光,十分美丽。
记忆里沾满鲜血的地面上什么也没有,曾鸣在湖边坐了一会儿,从边上摘了一片草叶叼在嘴里。
事情已经了结,回去以后曾鸣为了那份分析报告差点没有把自己的头发扯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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