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会提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要求？小脑袋瓜子不知怎么长的！
众人也惊奇，纷纷看她。
黛玉略觉不好意思，自己是不是太为难人了？
柳湘莲沉吟稍许，转头问老太太：“家中可有姨妈画像？”
他母亲贾雯与黛玉之母贾敏，是同父异母的姊妹，故以姨妈相称。
“胡闹！哪有拿先母做玩偶的！她年纪小，你也不懂事！”
贾母终于忍不住，嗔怒道。
黛玉大窘，刚刚为了难为柳二郎，一时说话快了，竟忘了这回事儿。
眼见他代自己受责，黛玉十分歉意，忙道：“是我胡言乱语，不怪柳哥哥。”
柳湘莲神色讪讪，他脑袋里没这根弦。
贾母不为己甚，没有继续追究，反倒说：“是有一幅画儿。”
“啊！”黛玉讶然惊呼，吃惊问道：“老祖宗，你怎么先前不告诉我呢？”
说着，两行清泪滚下。
“唉！我就怕你这样，身子本就不好，可别哭坏了！”
贾母大急，被鸳鸯扶着走过去，一把将黛玉搂到怀里紧紧抱住，不住口的安抚。
贾家三姐妹都只能羡慕看着，唯有宝玉可胜一筹。
柳湘莲赶紧插话：“老祖宗，快把姨妈的画像请出来吧，我们都想看看呢。”
黛玉听了也仰着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殷切的看着贾母。
贾母想了想，自己也很久没看过“女儿”了，便令鸳鸯去将画卷取来。
稍后，鸳鸯取来画卷展开，上面是位十六七岁的少女，面容依稀与黛玉有几分相似。
贾母满眼慈爱，轻轻摩挲着黛玉的头，“这是你妈妈十六岁临出嫁前画的。那阵子，我每天都得看着她才能睡着呢！”
老眼泛起泪光。
“这画像能给我吗？”黛玉轻轻问道。
“拿去吧！我还能留几年呢。”贾母应了，明显很不舍。
柳湘莲请鸳鸯备下纸张。
众人不解何意，鸳鸯取来一张宣纸铺在桌上。
柳湘莲掏出一根为做笔记方便自制的简易“铅笔”，画了起来。
很快用素描的法子临摹一幅，容貌衣着分毫不差。
观者无不吃惊，啧啧称赞，惜春更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贾母疑惑道：“二郎还会这等画法？倒是新鲜。”
柳湘莲也只是刚入门的水平，谦逊道：“平时画着玩儿的，难登大雅之堂。”
黛玉也知贾母舍不得母亲画像，便问：“柳哥哥，这幅画能送我吗？”
柳湘莲笑着点头允了。
黛玉大为感动，站起来屈膝一福，柔柔道：“小妹谢过柳哥哥！”
黛玉这等过分的要求都能得逞，探春蠢蠢欲动。她可是“才自精明志自高”，不肯落于人后。柔滑的鸭蛋脸上浮现意动之色，思考如何措辞。
柳湘莲看在眼里，微笑问道：“三妹妹有什么想要的？不妨一并说了。”
探春略有害羞，她不是扭捏造作之人，坦然道：“柳哥哥，我想要花木兰！”
“代父从军的巾帼英雄，懂了！三妹妹好志向。”
柳湘莲应下，赞了一句，又问：“二妹妹呢？”
没想到他连自己这个小透明也没忘记，迎春忙摆手婉谢：“不用啦，我都大了，不用给我！”
实际上她不过比宝玉大一两岁。这一屋子姐妹，大大小小，在柳湘莲眼里全是小孩子。
迎春如此行事，更多的是害羞，或者说木讷，习惯了如此。
“我看二妹妹性情柔顺，不如给你做几只雪白玉兔好了。”
柳湘莲知道问也问不出来，自作主张为她定了。
迎春听了甚是喜悦，未必是多爱兔子，而是得了关照，又不必她亲自开口。
在场五位姐妹，除了宝钗，均得了承诺。
眼见柳二郎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宝钗尴尬起来，银盆似的脸上现出一抹不自然。
她对柳二郎深怀戒心，这时更疑惑：他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若说是为讨女孩子喜欢，他怎么对小惜春也这么好？就是个小孩子嘛！
在场诸位中，宝钗十三岁，只她勉强可以撩一撩。
柳湘莲自然不肯放过，笑问：“宝钗妹妹呢？”
宝钗笑容温婉，明确拒绝：“单是准备她们的就要耗费不少心思，我都这么大了，算了罢。”
柳湘莲强硬道：“这怎么行！几位妹妹都有，怎好厚此薄彼，只宝妹妹没有？薛兄弟知道了岂不是要打死我？这玩偶定要送的！”
我哥哥打死你？宝钗无语，对他信口雌黄的本事有了更深认识。
黛玉心里正高兴，趁机打趣：“宝姐姐，难道是你觉得柳哥哥是外人，所以不肯受他的礼？”
她与柳湘莲是两姨兄妹，关系亲近，而柳湘莲与宝钗的确是外人，不知拐几个弯才能拉上关系。
这时她与宝玉尚未动情，对宝钗也没有敌对情绪，只是爱耍小性儿，嘲弄人。
宝钗杏眼眯了眯，纤手指她，好笑道：“颦儿这张嘴真不饶人！哪里就说到‘外人’不‘外人’了！”
宝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数次张嘴却始终插不进话。
柳湘莲看在眼里，向他求助：“宝兄弟，你脑瓜儿聪明，快替我想想，该送你宝姐姐什么玩偶好呢？”
柳二郎完全占据话语权，根本没他说话的份儿，宝玉心里好不委屈！
这时天降良机，自然要抓住，他皱眉凝神思索起来。
柳湘莲在那边自说自话：“可惜我戏本子写的少，只有《霸王别姬》和《贵妃醉酒》两出，这里面也没合适的人物呀……”
“贵妃”二字入耳，似是拨云见日，宝玉转头瞧了瞧宝钗圆润面庞、丰润形体，觉得再没有更合适的了！
喜的他拍手笑道：“有了！不如就送个杨贵妃！宝姐姐也是一样的……”
尚未说完忽然住口，像被人卡了脖子，出气儿进气儿都没了，静止一般。
因为一向温和的宝姐姐竟对他怒目而视！
宝玉猛然惊觉自己说错话了！
该死！怎么能说宝姐姐像杨贵妃呢！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
宝玉尴尬的笑了笑，住了口，扭过头躲避宝钗凌厉目光，只恨说出的话不能收回。
众姐妹中，迎春太呆，惜春太小，都没反应过来，唯有探春、黛玉二人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探春自不会取笑宝钗，沉默不语，暗自摇头，二哥哥也太莽撞了。
黛玉最不安分，时常抓住机会嘲笑别人，猜出宝玉虽不会说“胖”，也必是什么“体丰”之类同样含义的字词。
也知他为何不说了，这时想趁势取个笑，佯作不知，托着下巴，好奇问道：“宝哥哥，‘也是一样的’什么呢？还不快说完！你瞧宝姐姐都等的生气了！”
宝钗因大着三岁，远比其他姐妹成熟，也深有城府。
宝玉把她比作杨贵妃能是什么原因？不就是说她胖么！黛玉竟也来嘲笑！
她心里不由的大怒，待要怎样，可又不好怎样，冷笑两声道：“我倒像杨妃，只是没一个好哥哥好兄弟，可以作得杨国忠！”
宝玉呐呐不语，低头躲避宝钗怒视。
柳湘莲心里好笑，脸上一本正经，说道：“要是遇到了唐明皇，薛兄弟做的肯定比杨国忠好！”
宝钗狠狠瞪他一眼，俏美异常。
她早瞧出来了，w.uuknsh.柳二郎分明是装模做样故意引诱宝玉说错话。
宝玉是蠢，柳二郎就是坏！
黛玉巴不得气气宝钗，谁叫人人都说她好呢！嘻嘻笑着凑趣：“怎么薛大哥就比杨国忠好呢？”
“林妹妹，你说，若是奸臣，他是精明强干好呢，还是只管享乐好呢？”
柳湘莲煞有介事的问道。
“哦！原来如此！”黛玉闻言领悟，捂嘴低笑。
宝钗怎会不明白？这分明是说哥哥太无能，连奸臣都当不好！
心里又恼又怒，冷笑道：“柳哥哥这般中意杨妃，岂不知她和明皇是何关系？莫非觉得这般作为竟是对的？心里颇为艳羡？”
此问诛心，宝丫头果然不好惹，没了旁人可出气，便寻到我身上了！
柳湘莲忙否认：“怎么可能！……”
宝钗不等他辩驳，再接再厉：“马嵬坡之变，她的结局难道好么？唐明皇的结局好么？史书上多少贤良女子，柳哥哥何故偏要为这样的人作戏？！小妹百思不得其解呢！”
一时间湘莲无语，黛玉收声，众人沉默，场上寂然。
贾母喜欢看她们姐妹们玩笑，只要没人与她的命根子宝玉闹翻就成。
这时见越说越离谱，忙插嘴道：“二郎，这些玩意儿你从哪儿弄来的？”
柳湘莲被解了围，甘拜下风的朝宝钗拱拱手，笑说道：“不过是找几个匠人，并没什么难处。”
大家闲聊一阵子，吃吃喝喝，氛围重新活跃起来。不久，柳湘莲告辞离去，留下心情各异的诸位姐妹。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