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歌人而咏叹,此世间几多徘徊,几多怨。
然而这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却是让人爱怨难割舍。
星月当空,怎的乌云袭来,时而遮月,时而蔽星。
皓月烁星,不可二具。
话接上回。
太湖游仙的弟子们见自家师父已然命丧黄泉,一溜烟儿地全都逃命去了,只留下凌星追他们四人空在街头。正所谓穷寇莫追。
司空斋带着四人朝着江边走去。
凌星追坐踞江头大石之上,望着涛涛水滚,身边站着的是司空斋。
方才与太湖游仙那老儿恶斗一番,是已精疲力尽。筠儿和龙吟风找了点野味,正料理着,准备充饥。
“星儿。”司空斋轻声唤到,看着星追,司空斋眼神似有飘忽。
“莫口口声声星儿唤我。”星追站起了身,拍拍身上的土,回过头。只因月色当空,甚是皎洁,映着星追白皙面儿越发可怜。有诗为证:
天龙一句唤娑婆,神女千行泪清波。
色是空,空是色,色喜于形心已魔。
“不唤你星儿,当如何?。”司空斋年二二,长星追六岁。司空一族千年以来,唯一能够参透古今之道者也,说那大理国公主,硬是愿舍弃荣华要来下嫁于他。原是因身材非魁梧,但修长而俊逸非凡。司空斋常以白衣习身,只见那面儿竟是如此柔和俏丽,更是冠玉公子一般。
“莫要说那些有的没的,自你那日舍我而去,你我之间那些孽缘,也,也就断了。”星追眼角眉梢走空,邪魅之色溢于颜外。“司空斋,今日若非你出手相救,恐怕我早已死于非命。故而算来,你我之间,也算清了。”
司空斋没有对星追的话,只顾脱下身上外衫,披在星追身上。在神教中来算,司空斋是老教主第三个弟子,是星追的师兄。本来作为师兄,疼爱师弟,也是实属常情。但是这脱衣披于彼身,透着那么难以琢磨的意味。
星追肩膀抖了抖,想是要将司空斋的衣物抖掉,却还又用手拉了紧。星追似是有意避开司空斋,起身看着不远处的筠儿。“你是如何收他为徒,之间经纬,我不想知道。只是,筠儿身份不同常人,加以栽培,日后定为我教所用。”
“你想来与筠儿也是有缘。这是上天之意。虽说天机不可泄露,但正如你所猜测。”司空斋善歧黄之术,五行易经造诣颇深,自然可道破天机。然而阴阳有序,自然之顺,不可逆行。即便可测知未来吉凶,却也只能点到为止。如今说了这话对星追,已经是道破天机似也。
星追站在司空斋前面背对着他,没有理会他的话语。二人一前一后,僵持着。
一旁龙吟风和筠儿在生火料理着野味儿。筠儿虽然出身皇室,到也不是养尊处优之人,生火烧菜很是上手。“方才,谢谢你救了我。”筠儿不知他和星追之间有什么瓜葛,只知道龙吟风是个好人,救了自己的性命。
“同门之间有什么谢不谢的。”龙吟风更是不知道筠儿是怎么和星追相识,短短几日,就能让星追舍命相救。可能是因为星追知道筠儿也是五仙神教的人吧。如此算来,星追虽然行事乖张,但是却有情有义,能念及同门之情。猜想他二人年纪相仿,估计是有很多可以说的话,一定比和自己在一起要来得有趣。不过,星追和筠儿年纪虽相仿,却辈分差出如此许多。星追本来就身材瘦弱,看着修长个高的筠儿以后要叫星追一声师叔,想来就好笑。
“那我得叫你师兄了?”筠儿看了一眼龙吟风。这人也不是坏人,为什么星追之前要如此提防此人,还要自己去周旋半天。突然悟到,星追这厮行事不按章法,定是他自己脾气古怪,不与人合众。
“是该叫声师兄。”龙吟风笑道。筠儿单纯的很,眼中那种毫无欲望杂念的清澈,就是星追也是不能所及。星追之目,蕴含邪魅之彩,那雄霸天下的野心,让他早已褪去了孩童的天真烂漫。
两人正聊着起劲儿,突然听到不远处星追怒吼起来。
“师傅!”筠儿起身就要过去,却被龙吟风拉住。
“你可还记得你我同心!?”星追转身恶狠狠地瞪着司空斋,衣袖随风而飘,青丝随风而逸,黑夜深深,竟似鬼魅。“司空斋,我是你何人,你自己不清楚吗?”如不是隔着远,筠儿和龙吟风应该可以看到星追原本恶毒的眼神里,竟也是湿润。“你怎地就不说话了?啊?”星追眼中,泪水盈盈,哭着质问司空斋。
司空斋俯着俊美的面孔,就这样低头望着星追。星追和司空斋年纪相差六岁,加上修习高深内功,身形不再发长,于是怎么看都是比司空斋矮了一大头。
“你一声不吭离开神教,留我一人在那受尽屈辱。司空斋,你待我不薄啊。既然如此,当初,当初何必……”星追那从不饶人的口舌,也有无法启齿的时候。
司空斋仍是默默看着星追,那清澈眼神,竟叫星追把脸儿憋得红透,气得要疯魔一样。司空斋慢条斯理地说到:“你我果真是算清了?”
“好!”星追黑袖随风摆,转过身来,望着面前滚滚长江水。“司空斋,你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星追手已然捏拳,却又不知为何,欲打而不动。
“二年前,你在那日,出了苗疆……”司空斋漠然而言,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二年前,我出了苗疆,那是拜谁所赐?”星追抢过话头,转身怒瞪于司空斋,刹那间,犹如阿鼻地狱的恶鬼,就连发丝都要将司空斋包裹吞噬。“我杀了那个老和尚,又如何!”
“还有若兰。”司空淡淡说道,默默看着星追,就好像要将他逼疯一样。
“若兰,若兰,事到如今你都对那贱人念念不忘,叫得好亲切,好疼惜。”星追冷笑两声,猛然抓住司空斋的衣领,将他拉倒咫尺之间。“她是你何人,我又是你何人?她要杀我的时候,你怎么不去阻拦。那贱人如何妒我与你,你自己不明白吗?”说着顺着自己的怒火,推开了司空斋。
旁边龙吟风和筠儿,听得云里雾里。司空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并没有说话,星追这厮好似中邪一样,对着司空斋大吼大叫。
“大师已然找到救治若兰的法子,可你却杀掉了他。大师死,若兰无救,你私自踏入中原,掀起武林恩怨,你自己的罪……”司空的语气仍然不紧不慢,似是真要逼疯星追。
“罪!罪!罪!”星追已然变成从恶鬼地狱脱然而出的魍魉,发了疯一样。“我罪如何!?”星追仰天狂笑。“当初你和那个老和尚说是修习佛法,缓你魔障,护你巫族。可你与我成亲那日却还是开口清规,闭口戒律,竟然话我杀人有罪,劝我行善向佛。天下有大把人在杀生,又不只我星追一个。你做错事,就可求佛祖原谅,我饮血杀人,就罪无可恕。你还满口讲什么我佛慈悲!?”(注:此处致敬金庸大师撰《天龙八部》中天山童姥的话语)
筠儿只知星追说话不饶人,是野蛮任性之理,但仔细品味,竟然无懈可击。
“若兰终究是因你而死。”司空斋闭上了眼睛,提到这个“若兰”的名字时候,总归是激动了。却不曾想,星追猛然又抓住了自己领子,接着就是一巴掌。
“与你拜堂是何人?”一巴掌下去。“是我!”
“与你结发是何人?”又一巴掌下去。“是我!”
“你却,你却……”星追突觉气血翻腾,体内真气紊乱,有回潮反噬之相。
司空斋被连打了几巴掌,动也不动,却看到星追面色有异样之时,一把拉过星追,搂在怀中,对着他的背中三处心门相通的穴道,用力怕打下去。星追猛吐一口血,就这样倒在司空斋怀里,晕了过去。
“师父”!筠儿还是跑了过来,看到星追晕倒过去,心中猛然间焦灼起来,怕是星追出了什么事情。龙吟风也跟着过来了。司空斋怀里抱着星追,自己慢慢坐倒在地,尽量让星追躺在自己怀里舒服一些。“师叔他……”星追方才能够舍命救自己,如今看到他吐血晕厥,筠儿内心还是紧张星追的,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司空斋右手臂抱着星追,左手凌空一摆,其中王者霸气尽显,示意筠儿星追无碍。
“莫不是,星追走火入魔了?”龙吟风猜度道。方才星追对着空野,发狂一样说了半天。但是其间司空斋并没有和他搭话,便断定星追是看了幻觉,进了梦魇。这正是重受内伤,走火入魔的征兆。本是关心星追,但是眼前这抱着星追的司空斋,盯着自己,漏出狐疑之色。
“龙吟风,你拜在曲红叶门下,曲师姐并未与我知会。掌教师兄如何说法,本座不得而知。所以你虽是我神教弟子,却不是我神教教徒。”司空斋冷淡道,他对眼前这江南男子,是有防备之心的,毕竟龙吟风原本的门派不是五仙神教。曲红叶收徒,太过随便,只看皮相;掌教师兄古君炎也是如星追常说的那样,真个就是浑噩之徒,如何就答应能收了这人。“你现在身上虽有我教神功,修习我教内功心法,但是方才见你剑招门路,却仍是苏州天剑宗的招数。一身修习两派武功,心思恐怕也是有二吧。”
“……”龙吟风,面对这个年纪相仿的男人,竟然不知道如何去应对。眼前司空斋,自称“本座”。不是只有教主才可以这样御称自身吗?“师叔多心了。我没有二心。各种缘由估摸着师叔也是清楚。那日无月师叔得以重见天日,星儿才落难于此。如若我有二心,何必救难于他。况且,本来事由,我未曾参与其中。一切还请师叔明鉴。”龙吟风说得很中肯,并突然顿悟到,司空斋既然知道怀中人儿是凌星追,自然了解凌家姐弟恶斗之缘由。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看样司空斋是了如指掌。
“你这话不无道理。”司空斋低头看了一眼星追。星追呼吸吐纳均匀,已经度过大难,只是身体虚弱透支,还在昏睡之中。
旁边的筠儿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道是眼前自己的师父,护着星追,龙吟风也是神教弟子,都是自己人,就安心了许多。刚要说什么,却被龙吟风猛然拉过,跳出几丈远。
筠儿还没来得及反映,就听得耳边呼呼风声,龙吟风的衣摆,赫然一道似是被兵刃割开的口子。不,不是兵刃,而是那黑衣人行过去带动的风。那人身法极快,已然快到御微风成利器。
“属下参见教主。”黑衣人单膝跪下,对着司空斋,抱拳拜谒。黑衣人手上配有金蛇护手,正是五仙神教教徒的打扮。
“教主?”筠儿和龙吟风异口同声。他俩都是惊愕,万没想到,眼前司空斋竟是五仙神教的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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