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终究并没有在蓝堡久留,他已经受够了这座城市。
哪怕从蓝堡通往格兰堡的火车每周只有一趟,他也不在乎,他可以选择坐船北上前往盖斯克,再从盖斯克乘坐火车返回格兰堡,或者干脆找一辆顺路的马车直接回到艾布里登。
于是,在花费了将近两天的时间之后,安德鲁终于回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家乡……
“哟……比利家的小崽子回来啦?你看,你把糟糕的天气都给带回来啦。”
刚刚下马车,一个正在在镇子中心唯一一家百货店的门口吧嗒吧嗒抽着烟的老人就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此时虽已是下午,不过天上并没有什么阳光,乌云沉沉的让人感觉有些气闷,但在看到老人的时候,安德鲁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下午好,亚当斯先生,天气确实有点糟糕,但糟糕的日子总是会过去的不是吗?请问我父亲回来了吗?”
“回来啦,前天就回来啦,他刚刚还在詹妮那里买了些黄油和奶酪呢,你这个小崽子快点回家去吧,别让那一事无成的小子把好东西都给糟蹋咯。”亚当斯先生微笑着调侃到。
“谢谢,我会阻止他把食材变成木炭的。”
安德鲁哈哈笑着朝老人微微躬了躬身,便挎起行囊快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沿着横穿镇子的大道一路向前,更多如同亚当斯先生一样的镇民们对安德鲁的回归表示了欢迎,然后紧接着又都如同亚当斯先生那样的调侃了他和他父亲几句。
而安德鲁要么也打着哈哈,要么针锋相对的反讥几句,然后街道上和街道边的大家都会嘻嘻哈哈的笑声一片。
人们对于安德鲁的称呼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改变,永远都是小崽子,小杂种……但安德鲁忽然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
不……
其实安德鲁很明白,并不是这样的。
以前他从未离开过这座小镇,对他来说,这座小镇就是整个世界。
可在离开艾布里登之后,他看到了更多的……冷漠的,麻木的,自私的,贪婪的,邪恶的,还有疯狂的眼神……他遇到了太多让他感到难受的事情……
当回到这个小镇子里,这些镇民们的眼睛和表情里只有单纯……单纯的喜欢,单纯的讨厌,单纯的包容,单纯的排斥……
这里的人就像这座小镇一样,他们或许会发生变化,但却从未改变过。
而这座小镇,艾布里登,这里是他的家乡,尽管他和这座小镇上其他的孩子们不太一样,但这也依旧无法改变他是艾布里登的孩子,是这座小镇上所有镇民的孩子。
呵,家乡,这究竟是一个何等让人感到欣慰的词……
呃……
不过当然,不欣慰的地方也并不是没有。
当经过玛丽的酒馆时,他看到巴克正一脸阴沉的站在酒馆外面,那个并不让人喜欢的家伙很快就发现了他,并且一脸怒不可遏的朝他冲了过来。
“瞧瞧你干的好事!”
巴克压抑着难以控制的怒火,低声朝安德鲁吼到。
看到巴克,安德鲁那刚刚开始变好的心情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皱了皱眉头,并没有搭理巴克,而是绕开了他。
如果说查尔斯子爵陷害自己是从利益出发的话,那么巴克陷害老爹就完全是害人害己,这就是个害虫,害得大家都讨不了好!
现在看到这个害虫,安德鲁只感到恶心。
“给我站住!你这个杂种!”
看到安德鲁是如此态度,一向盲目自大的蠢货终于忍不住自己的怒火,他大声喊着,就要抓住安德鲁的肩膀。
可现在的安德鲁,又何尝是易于之辈?
他闪身躲开巴克伸过来的手,从衣服中掏出枪就转过身来把枪口指向了巴克。
黑洞洞的枪口让巴克的行动顿时一滞,但很快,这个恶棍就恶狠狠的嘿嘿笑了起来。
“你有开枪的勇气吗?小子?”
安德鲁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
“维斯,沃特,还有那个我来不及知道名字的老大,你让他们跟着我,想让他们阻止我,对吧?”
当听到安德鲁说出那两个名字的时候,巴克的表情终于变了。
“我不认识什么维斯和沃特,更不认识什么老大,你以为这种小把戏对我有用?”巴克咬着牙说到。
不过在安德鲁的眼中,现在这个老东西就好像一条正在呼噜噜的龇着牙,却根本不敢扑上来的恶犬一样,张牙舞爪的,却是如此的惹人发笑。
“其实你也根本不需要认识他们,你只要知道,他们已经不存在了就行……”
安德鲁收起枪,头也不回的继续朝家的方向走去。
只留下一个巴克还一脸呆滞的站在街道上,被街边的镇民们满脸讥讽的指指点点。
……
……
格雷福斯家……格雷福斯在艾布里登是个历史悠久的姓氏,格雷福斯家从几百年前开始就是这座小镇的猎人和巡林人,每一代格雷福斯先生都以从森林猛兽和森林火灾中保护艾布里登和她的镇民为己任,也因此而广受镇民们的尊崇。
不过,自打工业时代开始,大威力的枪支被民用化和警察制度完善之后,猎人和巡林者就都不再是什么重要的职责了,于是,当时年仅20岁的比利·格雷福斯因为不甘于现状,而选择了参军。
后来的事情所有人都清楚,比利一出门就是10年未归,他的父亲,也就是安德鲁的爷爷在一次巡林之中遭遇事故摔死了,当时的格雷福斯夫人也因为丈夫的离世和儿子的不归而伤心欲绝,几年之后就病死了,当比利·格雷福斯离开军队回到家乡的时候,格雷福斯也理所当然的变成了一个被人鄙夷的姓氏。
当然,自打人们知道老比利其实是一名战斗英雄的时候,这个姓氏如今又重新开始被人们尊敬了……
在艾布里登,格雷福斯父子二人自然是住在格雷福斯家的祖宅里,那是一座在小镇东北方向边缘的木制小屋,离大路比较远,很偏僻也很安静,屋子外面被刷上了乳白色的漆,看起来很显眼,房子的周围有栅栏围成的院子,里面既没什么花草也没什么杂草,但是院子里一直有个很破旧的狗窝,只不过那狗窝里从来都没有狗。
来到自己家的门口,安德鲁盯着那栅栏门,神情有些呆滞。
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推开这道门。
在上次离开这个家的时候,父亲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了他……可是,他显然把事情搞砸了。
在旅途中浪费了太多的钱,杀了人,还因此而被查尔斯子爵要挟……此刻的他是真的不知道到底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自己的父亲……
就在安德鲁表情渐渐变得纠结的时候,屋内却忽然传出来了一股焦糊的臭味,这让他不由得一阵苦笑,推开栅栏门走进了自己的家。
作为一个曾经在阿库塔斯坦的荒芜战场上作战的老兵,哪怕是面对数十倍于自己的敌人包围,他也从没有惊慌失措过……
可是作为一个父亲,明明儿子才出去还不到一个星期,他却总感到心神不宁,这就好像当年他从安德鲁的母亲那里得知自己居然有个儿子,而且都已经一岁了的时候一样。
自己居然有个儿子?仔细一看,好像还真是自己的种……天呐!他那个海盗母亲真的懂得怎么照顾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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