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从小就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
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他就很清楚,作为一个和小镇上其他孩子不太一样的孩子,他恐怕并不会受艾布里登镇民们的喜爱,所以他总是会表现的很……让人放心,至少让绝大多数人不会那么讨厌他。
而小镇的居民们也都很淳朴,只要你不碍着他们的私人生活,也别没事在他们的眼前晃悠碍他们的眼,那么就算你长得奇怪了一点,他们也会慢慢的开始容纳你。
十几年下来,安德鲁早就学会了如何在这座小镇里生存。
还有如何在父亲身边生活,这其实也是一门学问。
尽管安德鲁真的很好奇自己母亲的情况,也对父亲过去十年的军旅生涯非常非常感兴趣,但他从未向父亲提问过。
他知道,如果他父亲愿意说的话,自然就会开口说的。
比如前段时间,他就知道了父亲有三个战友分别叫做乔治,皮尔森和兰伯特,而且……这些战友肯定已经战死了。
甚至很有可能是为了保护父亲,保护母亲,保护当时尚且年幼的他而战死的,否则父亲不会说那样的话……
阿库塔斯坦,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地方?战争,又到底是什么呢?
尽管阿库塔斯坦很有可能是母亲的家乡,但说实话,安德鲁并不想知道。
那里是父亲这十几年来提都不愿意提起的地方,而那里,估计也是乔治,皮尔森和兰伯特战死的地方……
死亡并不是什么好事情,看看其他家里那些死去的人们就知道了,一想到父亲会永远的失去自己,或者自己会永远的失去父亲,这种事情光是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死亡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么战争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哪怕是镇上最不关心外面事情的人也渐渐能感受到,战争的阴云已经密布在这个帝国头上了。
一个多月前,报纸上还满满都是来自首都或者殖民地的花边新闻,可如今,任何的报纸上面,却全都在报道东边那个邪恶野蛮的卡塞尔帝国又做出了什么令人发指的荒唐事情。
而且,大概三周前吧,镇上那家唯一的工厂,一家食品加工厂,也忽然被运进来了一大堆机器,在经过短短半周的调试之后,现在每周的第一天都会有大量的盐和牛肉被马车运进那家工厂,而每周的最后一天也都会有数不清的纸箱被卡车拉往城里。
小镇上的工人们现在整天都在加班,每天都累的和死狗一样,以至于酒馆的玛丽都在抱怨最近她的生意是越来越差了。
另外,据其他人说,镇子上还来了几个当兵的,虽然安德鲁是并没有见到,可是其他人都在这么说,那么恐怕是真的有当兵的来到镇上了。
他们是来干嘛的?
征兵的吗?
“父亲,是要打仗了吗?”安德鲁扶着猎枪有些忧愁的问到。
“老子还没被征召呢,就算打仗了又关你小这小兔崽子什么事儿?”老比利正举着一把老式步枪,面无表情的瞄准着至少七十米外的一只兔子。
真亏这老家伙能在这么密集的草丛里发现那只灰兔子。
砰!一声枪响,那兔子也被打飞了起来。
看着那只整个脑袋都被掀掉了的兔子,安德鲁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呢?”他问到。
“等你从大学里出来就知道了,那是大人物们才考虑的事情,我们这种啥都不懂的乡下人跟着大人物们的命令往前送命就够了。”老比利放下步枪,然后又抬起步枪虚瞄了一下,丝毫没有要去捡那只兔子的打算。
无奈的安德鲁只好自己去把那只没了脑袋的兔子捡了回来,弄得满手都是兔子毛和血。
“你也要去打仗吗?”安德鲁在外套上蹭了蹭手,看向自己的父亲。
老比利并没有放下步枪,只是保持着瞄准的动作沉默了半天。
“这不关你的事,你只要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大学里呆着,等你学出来了,沾到你的光老子也就不用去打仗了。”当老比利的双手开始颤抖的时候,他放下步枪说到。
听到父亲的话,安德鲁也陷入了沉默。
现在是1914年的6月底,就算等他大学毕业,那也已经1917年的6月了,3年之后……
还有三年,可现在谁都无法保证战争会不会在这三年内爆发。
那可是和卡塞尔帝国的战争啊……谁知道究竟会死多少人?一旦战况激烈起来的话,父亲这种上过战场的老兵肯定会被重新征召的。
哪怕他已经快要50岁了……
而且,一直都很少愿意碰枪的父亲,这次却难得自己提出要来打猎,肯定也是因为有这方面的预感。
安德鲁忽然感觉自己的鼻子有点酸。
“好了,别在那胡思乱想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收拾收拾回家了……”发现了儿子沉默的老比利轻轻的抬起枪托顶了一下儿子的腹部。
“等会放回枪之后,陪我去酒馆喝一杯吧,玛丽那里现在也没几个人,咱爷俩就去给玛丽送点钱去。”
父亲放下手中的枪,温和的摸了摸正龇牙咧嘴在揉自己肚子的儿子的脑袋。
那结满了茧子的坚硬手掌,对于和父亲相依为命的安德鲁而言,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比这更加温暖和值得依靠的东西了……
……
回到小镇,来到酒馆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镇子边缘的工厂里,工人们依旧在加班加点,而这段时间来往的旅人也很少,镇子里的老人们似乎也在避讳着什么东西一样,留在家里不肯再出门,原本热闹非凡的酒馆,此刻却显得冷冷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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