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村教学点,清晨七点。
老罗出现在校门口,打开了学校的大门,门是老式的木门,上着栓,已经有些年头了。
这里原本是一座私家老宅,房子的原主人举家搬迁时,把老宅捐给了村里,六十年代中期被改建成一所村小,后来经过几次整改加固,一直沿用至今。
现在这所村小已经变成了教学点,并没有多少学生,大多数村民都搬到离这十多公里外的乡里,留在这里的,除了几家老猎户,就是一些靠着在山里种植草药为生的老药农。
老罗是个外来户,也是这所学校的第一任教师,在这里他已经呆了整整三十年。
清晨的山里有些凉,老罗今天特意在里面加了件棉内衣,这几年身子骨越来越不行了,一到这个时候,就感觉特别怕冷。
山中的岁月是孤寂的,老罗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一个人守在学校里,以前学生多的时候,学校很是热闹,来了很多支教老师,但时间久了,耐不住寂寞,走得走,散的散,加之学生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他一个人独自坚守在这里。
这几年陆陆续续又有一些新老师跑到这里来支教,虽然还是来去匆匆,可至少给这所隐藏在大山深处的学校带来了一丝活力。
暑假期间学区领导多次找他谈话,考虑到他上了年纪,身体状况并不好,想把他调到镇中心小学去,学生可以选择就近走读或者择校寄宿,老罗思量再三,并没有同意。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老罗心里清楚,他一走,这些山里的孩子虽然不至于辍学,但比起以前来上学可就没这么方便了,离着这里最近的学校都有将近十里的山路,至于寄宿,除去金钱上的考虑,低年级学生年龄偏小谁去照顾也是个问题,这对于一辈子与大山打交道的贫困家庭来说,势必也是一种新的负担。
老罗不忍心,也放不下。
人上了年纪总有点念旧,这片青山绿水已经有了他太多的牵挂。
老罗简单地吃了些早餐,从杂房里拿出了一把斧头,准备趁着现在空闲时间把操场上堆积的枯树枝劈整出来,这些都是他一个人利用暑假从山里捡来的,学校条件简陋,烧火做饭用的都是土灶,虽然用起来麻烦些,但是胜在经济实惠,山里最不缺的就是木柴。
日上三竿,老罗头身边的干柴已经堆成了小山,放下斧头,又忙着把这些劈好的柴堆到杂房里,忙完这些,老罗头已经满头大汗,更要命的是,他的双腿由于长时间的活动又开始隐隐作痛。
唉……
老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反手关上门,走出杂房,寻了个向阳的地方,就着屋檐下的石墩坐下来,摸了摸腰间的旱烟袋,迟疑了几下还是从中抓出一小把烟丝按进旱烟斗里,点燃了烟丝,熟练地吧唧了几口,一小股火苗伴随着一缕青烟从烟丝中窜出,老罗深深地吸了一口,嘴角一扬,一道带着淡黄色的烟雾从他口中吐出,随着风飘荡在他的周围,久久未散。
老罗年轻的时候并不抽烟,手中的这个旱烟斗还是妻子半开玩笑送给他的工艺品,没想到后来却成了他加入烟民行列的罪魁祸首,这一抽就是十几年。
现在年纪大了,早年落下的病根又有些崭露头角,已经被女儿下了禁烟令,老罗只能每次趁着女儿不在,偷偷地吸了几口,过过烟瘾。有好几次都在吞云吐雾时让女儿抓了个现行,被夺了烟斗不说,少不得再加上一番说教,他也不生气,只是乐哈哈看着她,头点得像只四处觅食的大公鸡,可转眼间又忘得一干二净。
女儿拗不过他,只得嘱咐老罗平时少抽点,这点老罗倒是相当配合,像今天这样悠然地抽口烟已经很少在老罗身上出现了。
过足了烟瘾,老罗磕出旱烟斗里残留的烟灰,小心把它放在旱烟袋中,别在腰间,起身从隔壁的教室里拿出一把扫帚,准备把二楼的房间再收拾一下,省得女儿回来再折腾。
女儿小北,是一名在校大学生,学的也是师范专业,还有一年才毕业,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她提前向学校提出实习申请,回到了这里。暑假一直在外打工,准备开学就来上课。
昨天小北托人捎来口信,今天下班后就会直接来学校上课,老罗听后张罗了半天,把女儿的生活用品从家里一股脑地搬了过来,选了这间靠阳的房间,倒腾了许久,总算清理干净。
现在已是中午,女儿还没回来,他想趁着这个档口,再去清扫一下,看看有无遗漏之处。
学校闲置的空房虽然很多,除了原先留用几间作为教室及学生宿舍,能住的本就不多,自己占了一间,就只剩下二楼这间房,好在教师就他父女俩,倒也够用。
季风是在中午时分到达桃源乡的,下车提着行李马不停蹄地赶到学区找到分管人事的李主任开具了证明,才知道自己支教的地方在山里,离这还有十多公里的山路。
季风一听头就大了,独自拖着行李在乡街道转了一圈,幸运地遇到了一辆进山装货的农用车,车主是位很直爽的中年人,听说季风是去罗家村支教的老师,热情地把他邀上了车,只是没想到进山的路会如此坎坷,一路上把季风磕得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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