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叫我大名么?你怎么老是说话不作数!肉坨坨这名字太难听了!再说我这身材哪点像肉坨坨了!”
敬福泽说归说,顺着朝站口望去,只见众人正排队迎检出站。
“我看我们还是一起过去先排队吧,要过检的。”
韩佩东见他不肯去,假意撩腿欲踢,敬福泽便故意躲闪。见他躲,韩佩东一把拧住了他耳朵。
“个龟儿的小伢儿!你还躲,躲什么躲,往哪躲?我几时说话不作数啦?是你自己嫌弃这名字,不许大家叫,我又没答应!你生下来我就叫的你肉坨坨,又喜庆!又富态!比你爹给你取的名字好多了!你那叫什么名字?敬福泽,福泽都尽了,人还有么得搞头!”
韩佩东架势虽然拉得大,其实没用力。敬福泽居然还装疼,弯着身子“哎哟哟”连叫,边叫边用手推开了韩佩东的手。
“你鬼叫个屁!没看见外面就停了两张出租车?等我们排队出去还有个毛!还不快到站口先叫下一辆,告诉司机我们多给两块钱。观察事物不仔细,不动脑子,就知道稀里马哈!”
“是!我是不动脑子,有几个能像你一样的老狐狸,那么鸡贼!”
舅甥二人相互嘻哈着互怼。怼归怼,敬福泽还是朝站口走去。可还没到站口,出租车就上满人开走了。
敬福泽转身双手一摊向韩佩东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韩佩东只好提起行李跟了上去。
“昨晚在彭水住宿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的,让你给你那些当官的朋友,随便给哪个打个电话,让他派个车来接下站,你偏生怕麻烦人家,现在舒服了吧,没车了!”
“你个小屁伢儿,书都读到哪里了!小学修身课本《职业》中怎么说的?猫捕鼠,狗守门,各司其职。人家有人家的职责,官越大,责任越大,特别是现在这时候,我怎么好去麻烦人家。”
“那是你读小学时的课本好吧,壬子——癸丑学制课本《共和国教科书——新修身》第四册第一课,我在我爹留下的《共和国教科书——新修身教授法》上读过。我上学的时候修身课就废止了,换用壬戊学制课本公民课,白话文,通俗易懂!”
敬福泽迎上去接过他左手提着的自己的行李,故意揶揄韩佩东道:“我说你是不是特别怵你幺姐夫?每次都拿他说过的话来教育我,现在还居然拿已经废止的课文和我讲道理!”
“放屁!我怕他干嘛,我那是尊重他,他说的话有道理。课文废止了,难道书中的道理也废了吗?”
“嚯嚯!讲道理是吧!来,来,我就和你讲讲!第十五课《投报》怎么说的?孙赵二女,同校读书。孙女得新书,持赠赵女,赵女取纸笔报之。朋友之间要讲个投桃报李吧?可你这喝酒吃肉的时候,朋友就全来了;需要人接个站了,毛都见不着了。你的书都读哪去啦?”
韩佩东笑着啐了口道:“你懂个屁!”
敬福泽又回了句:“是!我是屁都不懂!你是专门懂屁!”
舅甥二人嘻嘻哈哈,骂骂咧咧,边互怼着边排到了队伍最后。
彼时的重庆长途汽车站设在南岸,到市区还要过轮渡,而轮渡一般晚上七点就停运,所以要去市区的就要赶时间的趟。
市区与南岸间是有公共汽车通行的,每十分钟一趟,最后一趟是下午六点半。今天从彭水来的路上,因一辆货车出了故障堵在路上,耽误了半个多小时。
长途客车司机告诉大家,今天去市区的末班车怕是赶不上了,着急进城的到站后尽快打到出租车,不是很急的可以选择在南岸旅馆住下,还很热心的给大家介绍了几家他认为还行的旅馆。
舅甥二人对于赶轮渡其实都不急,只不过习惯于嘻嘻哈哈相互戏弄而已。做舅舅的经常戏弄外甥,是为了更拉近相互距离,不让他有生分感;当外甥的也时常作弄舅舅,意思就是告诉他——自己从来没有生分过!
二人一前一后排在队伍最后,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头戴一样的白色黑边金丝草礼帽,内穿浅黄色府绸衬衫,系着条海蓝色真丝领带;外着一套和领带颜色一致的精纺安哥拉山羊毛面料西服,脚穿同样颜色的蚕丝袜,蹭一双棕白相间的“尖头曼”皮鞋。
二人都用右手提着一只咖啡色皮箱。不同的是,舅舅的左手柱着一根文明棍,外甥的左手柱着一把收着的黑色尼龙雨伞。
敬福泽用伞碰了碰文明棍一本正经说道:“你能不能不柱着这么个玩意?”
“为什么?碍着你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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