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山,冰天雪地。
雄阔的城池沐浴风雪,宛然一座雪国。
一身薄衣的壬春秋立于城头,双臂垂在两侧,阖目合唇。
宽大的绣袍随风而动,雪花片片落在身上。
他却一动不动,如一棵枯松。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一道身影从远处而来,由远及近。
身影手握一柄普通的短刀,在距离壬春秋百丈开外,猛然出刀。
一抹刀光亮起,却转瞬即逝。
刀锋所指,冰雪消融,空气铮鸣。
壬春秋老神在在,似乎浑然不觉。
嗡。
在他身前十丈,无穷的气机如一片汪洋,身影的刀再强,也只是激起一点波纹。
反而,一股反震之力凶猛的倒卷。
身影手中的短刀如遭重击,寸寸龟裂,一块块的掉落,他披在身上的大氅也消逝成灰,从而露出他的真容。
一个容貌俊美,眸光妖冶的翩翩少年。
普天之下,能挥出此刀者唯有一人,便是《江湖谱》排在第三位的隐王,天刀无忧。
天刀无忧成名江湖三十载,无人见过他的真容,不曾想竟是个驻颜有术的老怪物。
壬春秋睁眼,缓缓开口,却一语惊人:“张鐤鈊,你终于来了。”
隐王是天刀无忧不错,壬春秋却知道一些常人所不知的隐秘。
那便是昔年魔教教主逍遥王张鐤鈊大败之后,绝隐世间,化作天刀行走天下。
张鐤鈊轻轻一笑,道:“你能杀了神,确实出乎我的意料,那时的你或许受伤不浅,但你气势已达巅峰,我不敢出手,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这么着急,你看似以雷霆手段轻易格杀蒙德,实则复出了极大的代价,此刻,你已是强弩之末。”
壬春秋面无表情,平静道:“那你为何还不出手。”
张鐤鈊咬咬牙,眉宇间闪过一抹狠色,但终究还是没有出手。
他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道:“不急,不急。”
确实不急,壬春秋意味深长的看向远方。
还有一人未至,他不来,单凭一个张鐤鈊还不足以让他破碎虚空。
大雪纷飞,又下了许久。
两人就这样摇摇相对,一个如普通人沐风浴雪,一个若谪仙人片雪不沾身。
大雪下了又停,停了又落。
终于,又有一人登上万丈山。
清凉派掌门,易连环。
瞥了一眼易连环,张鐤鈊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可真能藏拙,如此看来,今日就算杀了壬春秋这老贼,你我也有得争了。”
易连环很自然的说道:“大战本就在所难免,刚好于今日全部了结,省时省力。”
张鐤鈊一副惋惜姿态:“可惜……”
易连环打断他,道:“多说无益,动手吧。”
张鐤鈊潇洒一笑:“好,先联手杀他,你我再分胜负,夺得这一甲子武道魁首,江湖气运。”
两人一起动手,身形快的肉眼不可见。
“来的好。”壬春秋双眸一亮,跃出城头,迎上二人。
转眼,三人已在空中交手十余招,气机四溢,碰撞声延绵不绝,震荡虚空。
张鐤鈊的盖世魔功运转到极致,漆黑如墨的内力奔涌如海,席卷天地。
易连环双掌翻飞,满天掌影似星斗成溪,光彩奕奕。
这一光一暗,冥冥之中,竟暗合阴阳之道,在短时间内压制住了壬春秋。
易连环与张鐤鈊皆是半步绝世,超越武道一品,因内力限制无法破入绝世境界,但两人联手却已不弱于以前的壬春秋。
然而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数千年江湖、武林的气运,大苍此时的国运,这无穷大的力量,足以使壬春秋立于不败之地。
可他仍要自己深陷陷阱,逼迫出自己的无穷潜力。
到时,他的力量达到极致,超越现有武道,便可破碎虚空。
这两人注定是他的磨刀石,是他最好的敌手。
在与两人交手百招后,壬春秋双臂一展,中门大开,竟故意漏出破绽,且是致命的破绽。
易连环微微皱眉,因为越是交手,他越是意识到壬春秋的可怕,从一开始的压制,形势不断发生变化。
到了此时,壬春秋非但与他们二人持平,甚至有反制他们的倾斜,根本无需弄险。
张鐤鈊不由大笑:“他伤势愈发严重了,刚刚不过是回光返照,你我倾尽全力,他必败无疑。”
易连环脸色犹疑,壬春秋此时的破绽明显更像陷阱。
但他还是出手,他深谙武道,陷阱有时未必不是机会。
易连环一掌拍出,天色骤变,风雪顺着掌力而行。
嘭!
一掌映在壬春秋胸口,却不是意料之中的凹陷,而是无穷气机牵引这一掌,竟使易连环无法摆脱。
此时,张鐤鈊诡谲一笑:“既然如此,这一甲子之运归我了。”
他双手齐动,魔功超负荷运转,面容逐渐扭曲,七窍流血。
他一手遮天,大手印按向易连环头顶,一手如刀,遥遥斩出,欲削落壬春秋的头颅。
摇摇一刀斩在壬春秋的脖子,壬春秋终于脸色大变,惨白如骨,可转眼潮红如炉火,神情兴奋。
破碎虚空!
壬春秋终于领悟到那种感觉,于生死之间,在武道中更近一步,触摸到那古来未人完成的壮举。
天色的阴沉缓缓散开,正中分出一道流光。
浓郁而让人心神荡漾,忘我无忧的气息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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