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两天,陆逊一的皮箱坏了,他实在没空,就拜托夏凤池去难民署时帮他送到一家皮货行修理,正好傅太太也要修箱子,夏凤池就请小妹姐帮忙一道送去斜土路那边修理。傅太太自然是同意的,东西拿出家门前,她照例是要检查下有没有贵重物品忘记取出来,因见陆逊一那口箱子没锁,就顺手晃了下箱子,里面扑棱扑棱的响,她便拉开拉链,里面赫然是一本书面泛黄的小册子,上面印着《玉梨魂》三个字,和她已有的那本恰好是一对!她也不知道是吓着还是怎么的,好像那书是烫手的,碰都不要碰一下,立即就把箱子“砰”得盖上,小妹姐听见里屋怦然作响,忙问太太哪能,傅太太听见自己用冷静得过火的声音道:没事儿!
说完这话,她旋即打开箱子取出了那本书,环视周遭,先把它和自己之前的那本上册并肩放在书架,又觉得不妥,继而拿出来放到了抽屉里。好像它不是一本书,而是一件有生命力的物什,务必妥帖藏好。
晚上陆逊一回来,夏凤池对他嘟囔道:你不是说锁头有点毛病,结果拿过去瞧了半天,一点毛病都没有,只好又拿回来了。陆逊一皱眉道:怎么可能。随即便恍然大悟:你拿错了箱子呀!怎么这么粗心!夏凤池没声好气道:谁叫你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又没说把话明白。陆逊一看了下拿错的那只,夏凤池说:不是我亲自送过去的,是傅太太正好也要修,就把东西留到她家,小妹姐帮忙捎了过去。陆逊一听罢,沉默半响,夏凤池道:你要不要打开看看,别是丢了什么贵重东西?他忙说:不会的。见他说的这么笃定,夏凤池也就罢了。
等到她出门走远,陆逊一把皮箱打开一看,果然,书不见了!
他的心砰砰直跳,自己也搞不明白当初为什么在书店看到《玉梨魂》下册,就买了回来,既不能送给她,又不能摆上桌,干脆胡乱塞到箱子里。
第二天是礼拜日,傅太太做了绿豆薄荷酥,全院的人都有口福。小妹姐特意拿了一盘给阿德说:少爷你把这盘都拿走,是留给何太太她们打麻将时吃的。阿德笑道,那怎么好意思。小妹姐道:还有呢!
夏凤池喊陆逊一来尝尝,他刚吃了一口,傅太太就从外面进来问:是不是有点太甜了?他有点怀疑,这句话是单单问他的,因为说这句话时,她从漆黑的睫毛下投给他一瞥,又像是责备,又像是引诱,他大脑空白一片,只好把手里的绿豆酥放到盘子里说:要配着茶才更好。夏凤池道:我也有此意,不过我只有红茶,他连忙起身,说我屋里有绿茶。
他拿了绿茶回来,就见空无一人,只有傅太太独自坐在那里,背对着门,正在慢条斯理的吃点心,听见脚步声,她轻声道:怎么我才来,你们就又走了?难道今天点心的味儿不行。
他看得分明,她正在吃的,是他留在盘子里的那半块。
于是他默不作声,来到她对面的椅子上,给她和自己都倒了杯热茶,又拿起一块绿豆酥旁若无人的大吃起来。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估计没想到是他,而且他那副视若无睹显得太过于镇静,倘若她立即走开倒显得特意了。
静默就在两人间慢慢发酵,终于,她有点沉不住气,开口道,陆先生不午睡吗,他说,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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