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所有的大人物那样,这天的晚宴,谭老爷最后一个登场亮相。
按说他年纪才五十几岁,可额头上的横向皱纹深刻密集,如同五线谱一样,你再看他那双威严的眼睛,总是流露出精明算计的眼神,一点不像是娶了个年轻妻子而任人摆布的老头子,而姚富丽看丈夫的眼神,恨不得的焚香膜拜。
夏凤池想,或许乔治说得对,这并非完全是一场美色与金钱交换的婚姻。况且,就算是又如何呢?一位漂亮的女性渴望安逸生活,竭尽全力博得年迈丈夫的欢心,她不觉得有什么过错。于是她看看若兰,又看看花枝招展的姚富丽,想起若兰对继母的评价:一只淹死在蜜罐里的蚂蚁。
至于姚馥兰,她像是朵霜打的花儿,整个人都蔫了。陈校长看上去飘然出尘,沉浸在自己的天地里不问世事,而关佩珊照旧沉静的像是一汪潭水,谭松林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很难想象下午他曾在姚馥兰前爆粗。乔治仍然对姚富丽很殷勤,夏凤池冷眼旁观,不禁怀疑自己是否也在他八面玲珑的名单上——这么说,她竟然也开始在意乔治对自己的态度了,这令她有些闷闷不乐。
女佣为大家倒满了窖藏的红酒后,陈校长首先向谭老爷表示谢意,代表吴东大学师生感激他捐巨款筹建的新图书馆,谭老爷当仁不让的接受了赞美,道:“如今社会上的人每个人都在谈变革,都是空洞的叫嚣,什么一片新天地、新的社会,他们沉醉于辞藻,而我,就是这社会的卫道士,坚持认为与其花时间研究那些新理论,不如把精力投入到事业当中,为经济发展添砖加瓦。”
随后他便询问梅傲生归国后的打算,他原以为地质调查所就是一群书呆子在那里瞎折腾,但听到梅傲生是副组长,因此有一个“同上校”的职衔,立即就表示了兴趣,他甚至露出难得的笑意,道:“实业救国,能源是必不可缺的,这是很有意义的工作。”
既然问到了女婿,难免又多问了女儿几句,若兰撒娇道:“我也是骨干啊,哎这个行业就是苦,我们冬天去爱沙尼亚看过油页岩之后,坐火车到俄国,车票中有一段是三等票,上车之后才发现那是没有座位的铁篷车,同车者都穿光板羊皮袄,整个车厢都是羊皮的味道,臭得不得了。我们就在里面熏了大半天。”
虽然她尽量轻描淡写,但也这等于诉苦当众伸手要钱了,谭老爷含混的“嗯”了一声,梅傲生脸上则有些挂不住,姚富丽朝妹妹撇撇嘴。
谭老爷好比教师轮流检查作业,终于开始审问儿子,基本上他问一句,谭松林总要磨叽很久才回答,谭老爷终于“哼”了一声,他指着关佩珊朝大家笑道:“我这儿子做过的最正确的事,就是娶了个像样的老婆。”谭松林则面无表情,可见这不是第一次当众被父亲羞辱。
尽管当事人毫无反应,大家还是感到了尴尬。
乔治见状,起身举起酒杯对诸人道:“无论国内还是国外,现在的社会都比以前开放得多了,有些人觉得婚姻大概不是爱情的保障,所以并不需要,但不论哪里,金钱却都是婚姻的保障,而银行乃是金钱的最佳保障,所以今晚我首先要祝谭老爷一杯,像您这样的银行家,神仙榜里的地位要比月老还要高,因为月老只会牵线,您却使多少良缘得以维系,来来来,请诸位都举起杯子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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